洛景晨眯着眼睛站在一扇洁净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俯瞰着脚下那陌生的霓虹灯光,指尖一点猩红闪烁着,子桑罂懒洋洋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上,掀眼皮看了眼洛景晨。
“虽然之前我们就有过商量,让人暗中保护小夏,但你就这么把她你一个人放在A市,放在瑾少身边,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洛景晨没说话,只是拧着眉头将指尖的烟放在唇边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烟圈才淡淡说道:“不是不担心,而是我知道即便现在我担心过了头,也无法将她从南宫瑾什么带走,况且我八年前搅混了帝都的水,那些个世家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那场车祸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

子桑罂顿了顿,嗤笑一声:“世家的人都瑕疵必报,相信他们已经收到了关于你已经醒过来的消息,恐怕接下来的暗杀不会少到哪里去,现在离开小夏身边,对她也算是一种保护。”

保护吗?

洛景晨抬头望着那片繁星闪烁的漆黑天际,沉寂下来,没有再说话了。

子桑罂耸耸双肩,“景晨,说句实话,从认识你到现在,你的想法我就从来没有搞懂过,你也明知道小夏她并不是你的亲妹妹,甚至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洛景晨转过身望向沙发上的子桑罂,那双眼眸深邃犀利,冷酷杀伐,明明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排山倒海的强者威亚,震了子桑罂一下,眼眸闪烁着挪开了视线,不再对上那双散着淡淡血腥的瞳眸。

“子桑,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你说起这话。”

洛景晨的声音很淡很淡,却莫名让子桑罂呼吸一滞,从洛景晨身上传来的迫压让他有些难受,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了,我又不是那种嘴上没把门的,这话我也敢在你面前说说,别人尤其是你妹妹我敢提起半句嘛,只是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值得吗?”

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是帝都世家苏家的名门小姐,却一直被洛景晨养在身边二十多年,这份关系或许早就已经超越了那所谓的亲情,可世事无绝对。

“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子桑,我只能说这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值得的,或许在你的眼中我这样做太不值得,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可你不知道当我知晓自己有个妹妹的时候,那种心情是何等的雀跃。”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晓洛予夏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可看到那小小软软的身躯时,就深深迷恋上了,想要去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人的伤害,哪怕是家人,是他带给她的伤害都不可以。

在他妈妈病逝之后,他才知道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妹妹是别人家的孩子,是被遗弃掉的女婴,那瞬间愤怒涌上心头,他视若珍宝的妹妹却在出生前遭到这样的待遇,任谁都会愤怒。

而他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没有厌恶,只有心疼。

不管她是谁家的孩子,现在只能是他洛景晨的妹妹洛予夏,仅此而已。

子桑罂瘪瘪嘴,他倒是妹妹多,只是每出生一个就让他感到厌烦不已,尤其是长大之后更加让人心烦,恨不得一把掐死全都塞回她们的娘胎中回炉重造。

也并不是每个妹妹都会像是洛予夏那般听话乖巧,柔软温和的,他那群妹妹简直跟豺狼虎豹有得一拼。

“行了,就别炫耀你那个宝贝妹妹了,还是赶紧忙完你的事,回国去吧,再过几天就是你妹妹就诊的时间。”子桑罂挥手说道,有着奇异魅力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怎么看都不太令人舒服。

洛景晨静默不语,只一双逐渐深邃漠然的眼眸盯着窗外那片陌生灯光,渐渐走神。

而洛予夏现在却在浴室中看着镜中的人满脸纠结,她现在只想要南宫瑾多留在A市陪她一段时间,只要几天就好,不会耽搁他做事的。

下定决心的洛予夏除去身上衣物,打开莲蓬头,流淌出来的水却是冰凉的,淋在身上的瞬间让洛予夏的皮肤上疯狂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习惯地抖了抖身子,这才颤抖着嘴唇用冷水洗完澡。

最后为了避免让南宫瑾怀疑,她洗完之后还特意打开热水淅淅沥沥的淋洒在地砖上,浴室中也升腾起了淡淡的薄雾,凉透的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她才拍拍脸关了开关走出浴室。

南宫瑾正坐在床上看着凌宇从帝都发过来的邮件,越是看下去,周边的气息越是冷然,让本来想出声唤他的洛予夏顿时卡住了嗓子眼。

呆呆站在原地,水眸迷蒙看着那边不知为了何事而释放冷气的南宫瑾,开始回想着自己刚才在浴室中的一举一动,垂落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她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可她也仅仅只是想要南宫瑾多陪陪她而已,她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为何现在她的双眼会发热,还酸胀起来,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南宫瑾做了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要得到南宫家,想要拥有着更加深厚的势力,想要去为惨死的秋宣报仇,想要在众多暗杀中活下来。

可她现在又在做什么,阻拦南宫瑾前进的脚步。

甚至还天真的想过,他们什么都不要,一起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生活,可她也忘了,不论是南宫家,还是之前南宫瑾得罪过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失去南宫家庇佑的南宫瑾,纵使自己有着不俗的势力,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洛予夏望向南宫瑾的目光太过灼热,烧得南宫瑾抬头看向了她,原本凉薄锐利的凤眸却在看见洛予夏的瞬间,融化了那雪顶凉意,化作春风清然拂来,柔暖扑面令人心神一动。

可那柔然温和在视线触及洛予夏那微白的脸色,以及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水痕时,眸光猛然一震,也不去管那打开的邮件,起身走到洛予夏跟前,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水痕,心疼问道:

“怎么哭了,嗯?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洛予夏连连摇头,却只是让更多的泪水控制不住从眼眶中飞落下来,喉间哽咽:“我…我没事…”

南宫瑾见越说她哭得越厉害,也就揽着人,没说话,静静听着那细微的抽泣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瑾…对不起…”哽咽的不停说着对不起,让南宫瑾微微愣了愣神。

“夏夏怎么突然说起对不起来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不用说对不起的,乖,别哭了啊!”摸着洛予夏还滴着水的头发,满手的冰凉让南宫瑾眼角敛了敛,心头微微生出疑惑来。

“夏夏你身上怎么凉成这个样子?”

洛予夏抬手死死抓住南宫瑾胸前的衣服,抓出几道褶皱来,支吾着什么都说不出来:“我…”

南宫瑾手背碰了碰她同样冰凉的脖颈,怒上心头来,说话的声音也稍微大了点:

“我说过什么,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你偏偏就是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生病我都要跟着你一起疼,一起难受,你也知不知道你身体差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洛予夏心中最近也憋闷着一股气,本来不是那么容易就爆发出来的,但现在因为南宫瑾这冒着火气的语气,彻底也跟着喷发出来。

“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也想一直都好好的陪你,可是你也说了等我好了之后,你就要回去帝都,回到南宫家去,我能说出什么理由让你留下来多陪我几天,我想破了头都找不到,我…只想让你多陪我几天,就几天而已。”

泪如雨下,嗓间哽咽得嘶哑。

南宫瑾被洛予夏推开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抬眸静静盯着她看。

洛予夏一边胡乱用手擦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继续说道:“我真的很想让你留下来陪我,不要去管南宫家的事,可是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即便说出来之后你也只是笑笑,南宫家你从十年前开始就想要了,怎么可能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全部放弃呢。”

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南宫瑾心里的分量比不过南宫家。

“夏夏…”

“我不傻,你们也别把我当傻子看,很多事我都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瑾,我真的很怕,从十年前就开始怕了,虽然你对我很好,甚至可以放弃一些谈判合作,竞标赛回来陪我,可每每只要关乎南宫家的事,你都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你拿得起放得下,可是我不能。”

八年前那段刻苦铭心的仇恨依旧扭曲在洛予夏心中,不能忘,也忘不掉,可她选择去原谅南宫瑾,愿意好好的重新爱他一次,可南宫瑾有些时候表现出来的举动,言语都让洛予夏心里没底。

她真的很怕,害怕南宫瑾这一次转身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瑾,或许你没察觉到,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若即若离,好像要是我没有抓紧你的手的话,你就会彻底远离我而去,连再次重逢都变得遥不可及。”

一句话,猛然炸开在南宫瑾脑海中,眼眸沉了沉,却带着复杂晦涩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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