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rì一早,萧峰叩响欧阳寂的门。
欧阳寂正如往rì,对着朝阳吐纳,听到敲门声,便收了功,起身开门。

欧阳寂打开门对萧峰道:“大哥,这么早?”

萧峰叹息一声道:“一夜未眠。”

欧阳寂问道:“为何?”

萧峰道:“在想昨晚二弟你对我说的那番话。”

欧阳寂道:“那你问过大嫂了没有?”

萧峰摇头道:“昨夜太晚,今晨太早,还未曾问过。”

萧峰与阿朱虽然私定了终身,但依然发乎情止乎礼,至今仍分开两间房睡。客栈的房间是欧阳寂花钱开的,自然知道他们不住在一起。

欧阳寂点点头道:“大哥这么早过来,是着急去找段王爷对质?别急,咱们先下去吃些东西,等大嫂起来了,我们一同去。”

“好。”萧峰点头,跟着欧阳寂下到客栈一楼,去吃早饭了。

不一会儿,阿朱也下来了,三人较为沉默的吃过早饭后,骑乘了两匹马向小镜湖行去。

小镜湖,欧阳寂飘身落在湖心小岛,萧峰虽然功力大增,但轻功尚不及如今的欧阳寂,而且还抱负着阿朱,因此在岸边折了不少竹块,用以在水上借力,十来个起落也落到了湖心小岛上。

欧阳寂对着小筑中大声叫道:“段王爷,欧阳寂又来叨扰了。”

不一会儿,段正淳携妻女出来相迎。

进到湖心小筑后,欧阳寂直言道:“王爷,今rì我和大哥兄弟二人到此,只为求证一件事。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大哥此来小镜湖寻你,是来寻你报仇的。”

段正淳一愣,对着萧峰道:“萧……萧大侠,段某人与你往rì无冤近rì无仇,何来寻仇之言?”段正淳一听是来找自己寻仇的,本来想称呼萧峰为萧兄弟,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萧大侠。

萧峰道:“段王爷,昨rì我问你,是否做了一件大错事,因此让一个孩儿无辜受累,一生孤苦无依,然而你却知错不改,一错再错。你当时也承认了,是也不是?”

段正淳疑惑道:“是,不过这似乎与你萧大侠并无干系。”

萧峰微怒道:“怎会毫无干系,你当年参与雁门关外一战,伏击害死了我爹娘,以致我成了孤儿,直至近rì才知晓父母姓甚名谁。你做了这等恶事,不但不思悔过,反而为求自保将知情人尽数杀死,我如何能不向你寻仇?”

段正淳听完更加疑惑了,说道:“萧大侠你在说什么?段某从未到过雁门关,也从未参与过什么雁门关外之战,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萧峰怒道:“你竟不承认?”

段正淳道:“段某未做过,如何承认啊?”

萧峰大怒:“你……”当即便要出手。

欧阳寂连忙拦住他,说道:“大哥,你别冲动。先看看段王爷的字迹再说。”

段正淳仍旧一头雾水,不过欧阳寂已经出言解围了,他便顺着说道:“这墙壁之上的,便是段某一时兴起之作。”

萧峰与欧阳寂走近字画细细端详。

萧峰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对段正淳道:“段王爷这真是出自你手?”

阮星竹见萧峰不信,不悦道:“当然啦,我这还有好几幅段郎的字画,不信我取给你。”

萧峰点点头没有说话。

阮星竹进到后院,不大会儿便找来了三幅字画。

萧峰接过字画,一一打开来看,果然,这三幅字画与墙上的那幅,无论是笔体还是字里行间透出的风流韵味,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落款也都是大理段二。

段正淳见萧峰看了好久,心下还以为萧峰仍旧不信,出言道:“萧大侠,如若你还不相信,段某在此为你写上几个字便是。”

萧峰摇摇头道:“不必了,我相信。段王爷字迹秀丽圆熟,间格整齐,而那带头大哥写给汪帮主的信函中,字迹瘦骨棱棱,隐隐透出英气,一眼便知是出自江湖人之手。两者差别实在太大,任谁都看得出。”

段正淳道:“那便好了,误会一场而已。”

萧峰道:“那我昨rì问你,你为何承认?”

段正淳道:“段某……”

阮星竹冷哼一声,抢着道:“他生xìng风流,见一个爱一个,除了我和他家里的那个,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

萧峰一愣,全然没想到段正淳承认的是这种事,随即又问道:“那害了一个孩子无辜受累,孤苦无依是……”

阮星竹道:“当然说的是阿紫和她姐姐,我们本来有两个孩子,如今阿紫回到我们身边,可是她姐姐却始终音信全无,也不知……”说着,阮星竹流下眼泪哽咽着继续道:“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过得好么。”

阮星竹正说着,阿朱在一旁实在是憋不住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阮星竹和萧峰身上,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偷偷擦眼泪的阿朱,不过欧阳寂倒是注意到了,今rì到此本也是借此机会让他们一家相认。

于是欧阳寂道:“大嫂,你怎么哭了?”

阿朱抽泣着对阮星竹道:“我……我……我也是你们的女儿。”

段正淳本来拥着阮星竹正在安慰,听到阿朱的话,二人一并愣在那里。

阿紫冷笑一声道:“哈,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知羞。听我娘说我还有个姐姐没寻到,便上来乱认亲戚。”

萧峰始终对阿紫的印象极差,如今听她说阿朱是小丫头,顿时怒道:“你说谁是小丫头?”

阿紫吓得连忙躲到阮星竹身后,阿朱拉过萧峰手臂道:“萧大哥。”随即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怒。

阿朱从袖中拿出一块金锁片,递给阮星竹道:“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我和阿紫的肩膀上各有一个段字。昨rì我说我姓阮,实际上我是姓段。”

阮星竹从阿朱拿出金锁片便已经相信,阿朱是自己的女儿,待得听到她说肩膀上有个段字,再也忍不住,扑到阿朱身上,母女俩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萧峰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即看向欧阳寂道:“二弟,你所谓的莫要错过了阿朱,是指的此事?此事你又是早知?”

欧阳寂苦笑,心中暗道:“早知道大哥会问。”随即开口道:“也不算早知,推断罢了。”

段正淳本来正在安慰阮星竹和阿朱,听到这里也感兴趣的转过来问道:“欧阳兄弟如何推断的?”

欧阳寂道:“首先,我曾到过大理,见识过王爷的墨宝,因此我知道王爷并不是当年的带头大哥。其次,我与大嫂虽说相识不深,但在姑苏太湖也算共过患难。昨rì我与大哥大嫂再次相见,十分高兴,然而大嫂却始终郁郁,回到客栈又说身子不舒服。我和大哥都为她把了脉,我虽不是大夫,但也读过不少医书,算是粗通医理。昨rì我为大嫂把脉,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那想来是心病搞怪。既知是心病,便好推断了。往rì的大嫂是个顽皮女子,然而昨rì从小镜湖出来,神sè便是抑郁非常,那么想来是在心中有所记挂。而如今我大哥神功盖世,报仇一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所以大嫂担心的就不是大哥,而是段王爷。段王爷与我相识也有数年了,红颜知己……我也略知一二,再以大嫂的年纪与阿紫姑娘略作比较,加以推断,便猜到大嫂有可能是段王爷的女儿。”

段正淳拱手道:“欧阳兄弟机智过人,段某佩服。”

欧阳寂心中十分汗颜,而嘴上却说:“王爷过奖,见笑了。”

萧峰道:“还好有二弟你提醒我,不然我若是错手杀了段王爷,不仅背负了一条无辜人命,阿朱也会怪我一辈子。”

此时阿朱与阮星竹哭完了,面上仍带着泪水缓缓走到萧峰身边。如今误会解开,她又与父母相认了,便恢复了顽皮的xìng子,将泪水蹭在了萧峰的袖子上,随后开口道:“阿朱怎么会怪萧大哥,萧大哥受了jiān人的挑拨才会到此,阿朱只会自责一辈子。”

段正淳反应过来,忙道:“对了,萧兄弟是受何人指点,来向我寻仇的?”现如今误会解开,自己的女儿又与萧峰私定了终身,自己算是萧峰的半个岳父,只差阿朱还没有过门,因此便又将萧大侠的称呼改为了萧兄弟。

萧峰道:“是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

段正淳疑惑道:“马夫人?她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阮星竹冷哼道:“不知又是哪里欠下的风流债,人家现在要你的命。”

段正淳道:“阿星!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阮星竹道:“误会?误会人家会指名道姓的冤枉你?”

段正淳叹息一声,没有反驳。

萧峰道:“马夫人的姓名我并不知,我只知她家住信阳。”

段正淳喃喃道:“家住信阳?会是谁呢?”

欧阳寂道:“她叫康敏,我真是恨,当初怎么就没有一剑杀了她。”

段正淳一惊,轻声道:“是她?”

阮星竹道:“她叫康敏吗?这个贱人,险些害死我段郎,我这就去寻她,我跟她拼了。”

段正淳拉住阮星竹道:“阿星,你冷静点,现在误会不是解开了么?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今rì不谈这些扫兴的事。”

阮星竹道:“那好,看在女儿的份上,今rì不与你计较,看你还沾花惹草,小心真的做了风流鬼!”

段正淳哄道:“是是是,rì后我只陪着阿星一人。”

阮星竹不屑的笑笑道:“那你能不回大理么?你放得下那个正室么?”

段正淳道:“这个……”

阮星竹继续道:“哈,不然你带我们母女三人回大理也行。”

段正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阿星啊,你叫下人准备一些好酒好菜,今晚我们吃个团圆饭吧。”

阮星竹就知道段正淳绝对不会答应,生气道:“好酒好菜也没你的。”

段正淳尴尬赔笑。欧阳寂突然出言道:“择rì不如撞rì。”说着,将腰间的宝石剑摘下。现如今欧阳寂已经不再挎着白虹剑了,因为能逼得他动剑的人太少,如今他的手上功夫也是厉害非常,所以腰间便换上了宝石剑,还特地为其打了个黄金鞘,剑鞘上也镶嵌了诸多宝石,当然,金子和宝石都是来自强盗窝里的赃物。

欧阳寂将宝石剑塞到段正淳手里,说道:“我大哥身世可怜,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今rì我便做个媒,这是我大哥的聘礼,现在我为大哥向王爷提亲。”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萧峰愣愣道:“二弟你……”欧阳寂摆摆手,打断了他。阿朱在一旁羞红了脸。

段正淳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哈哈,好。今rì我段某一家团聚,又能赶上嫁女儿,当真是双喜临门。萧兄弟的这份聘礼我收了,不过……”段正淳走到阿朱面前,将宝石剑又塞到阿朱手上,继续道:“现在,它是阿朱的嫁妆了。”

欧阳寂全没想到段正淳玩了这么一手,虽说大理镇南王不差钱吧,但这把剑段正淳连看都没仔细看就又转赠出去了。因此,欧阳寂出言道:“王爷你都不看看这把剑就将其当做嫁妆送出去了?这把剑少说价值千金!”欧阳寂没有夸大其词,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把剑的打造工艺,再算上上面镶嵌的宝石,真的价值千金。若不是当初欧阳寂坚持活当,这把剑便是说什么也赎不回来了。即便是活当,当初欧阳寂去赎剑也是费了些周折,还好欧阳寂是个江湖人,当铺老板怕他报复,不敢过分得罪,最终只能忍痛割肉,让他赎了回来。

段正淳道:“既然如此珍贵,欧阳兄弟还拿它当聘礼?”

欧阳寂道:“为我大哥提亲,千金又能算得什么?”

段正淳笑道:“那就是了,我女儿阿朱便是我段家的千金。我段家的千金都许给了萧兄弟,又岂会在乎这把‘千金’剑?”

欧阳寂哈哈大笑道:“王爷此言有理,是我落了俗套。”

段正淳也哈哈笑道:“阿星,让下人准备喜宴,今rì你我嫁女儿。”

阿紫蹦跳着开心道:“啊,我才刚有个姐姐,这又多了个姐夫,这也太快了。”

几人都是哈哈大笑,一时间其乐融融。

随后,欧阳寂和萧峰便驾着马风风火火的赶到镇上去采办婚庆用品,因为二人都不甚太懂,还特地请了个媒婆做指引。阿朱也被阮星竹和段正淳带着到镇上做嫁衣。下人们也被赶出来采办喜宴的食材、酒水等物。

傍晚,众人经过一整天的忙活,终于将这匆忙准备的婚礼,置办了起来。这场没有迎亲队,没有大花轿,也没有仪宾、媒人主持的婚礼,便这么匆匆的开始了。

由于阿朱的身材较好,镇上的裁缝店里,恰好有已制成的红嫁衣,阿朱穿着虽然宽松一些,但并无影响。不过萧峰就悲催了,当rì现做是来不及的,因此他只能买一套暗红的衣衫,胸前戴着朵大红花,便算是新郎装了。

没人主持,欧阳寂便充当了主持,详细的流程已经问过了媒婆,全都牢牢记下了。

欧阳寂看了看天sè,开口道:“吉时已到。”

萧峰此时已经乐呵呵的在堂上等候许久了,待得欧阳寂喊完,阮星竹便搀扶着戴着红盖头的阿朱,从后堂出来。将阿朱交给萧峰之后,便与段正淳一同做到了高堂的正座上。

欧阳寂看萧峰那一脸幸福的表情,心中也是十分高兴,总算是了结了他来到天龙世界中的一大心愿。

“一拜天地。”欧阳寂喊道。

萧峰拉着阿朱,面朝门口跪拜下去。

“二拜高堂。”

二人转过来,对着段正淳和阮星竹跪拜。

“夫妻交拜。”

萧峰与阿朱面对面对拜下去。

此时,欧阳寂搞怪,故意不再继续喊了,二人就那么拜在地上,也不敢起来。

段正淳看到了欧阳寂那一脸坏笑,咳了一声。

欧阳寂哈哈笑道:“礼成!送入洞房吧!”

拜过堂后,阮星竹将阿朱送到了洞房,而萧峰则是被欧阳寂和段正淳拉着喝酒去了。

萧峰道:“啊,二弟,你竟敢戏弄大哥。当时我还以为你忘了后面的说辞。”

欧阳寂哈哈笑道:“大哥成亲,若是我不闹闹,哪还有热闹的气氛?今晚非要灌醉你不可,灌不醉你,我就去闹洞房!”

萧峰大笑道:“就怕不醉!”

欧阳寂向段正淳使了个眼sè,示意二人一同将萧峰灌醉,不过却没背着萧峰,因此三人一边大声笑着,一边叫嚷着拼酒。不一会儿,阮星竹和阿紫也加入了战斗。

几人喝了一会儿,觉得将阿朱一个人留在洞房中怪寂寞的,因此就让萧峰进洞房掀了红盖头,喝了交杯酒,吃了大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然后便带着阿朱出来一起喝酒。

喜庆的气氛持续了两个时辰,随着阿朱最先醉倒,然后是阮星竹,然后是阿紫,最后连段正淳也招架不住了,仅剩萧峰和欧阳寂二人。二人功力深厚,又都是爱酒之人,千杯不醉那是小意思,更何况萧峰还是那种越是高兴就越能喝的人。

段正淳醉倒后,欧阳寂便不再与萧峰拼酒,而是闲聊起来。

欧阳寂道:“大哥rì后有何打算?”

萧峰道:“我与阿朱有塞外之约,这些rì子,先让阿朱陪陪爹娘,过几rì我们便隐居塞外,从此不再涉足中原武林。”

欧阳寂点点头道:“看到你和大嫂终成眷属,我也就放心了。明rì我就离开了,我还要寻一个人,问他要一样东西。人海茫茫,此人已经消失在江湖上数十年了,我还不知到何处去寻。前些时rì在河南城中,听闻过往江湖客谈及,聪辩先生过几rì于擂鼓山聋哑谷设下珍珑棋局,招天下青年才俊,前往破局,我想到那里去碰碰运气,或许有那人的消息。”

萧峰道:“既然如此,那大哥祝你一路顺风,早rì了了此事,到塞外来寻大哥。”

欧阳寂道:“这个自然,即便寻不到那人,三个月后,我也会到塞外去寻大哥。到时大哥可要多备些酒水,不然可不够我喝的。”

萧峰笑道:“那当然,到时大哥为二弟你杀羊宰牛,咱们兄弟痛饮它三rì三夜。”

欧阳寂哈哈笑道:“好。来,干。”

“当”二人碰杯,喝下了这顿离别喜酒。

次rì一早,萧峰来寻欧阳寂,但却只寻到一张字条、一本书和数张银票。

字条上道:“大哥,有道是最恨离别,请恕小弟的不告而别,小弟怕再见到大哥,又舍不得离开。这里有几百两银子,大哥大嫂到了塞外还要置办不少东西,如今大哥不再是丐帮帮主,想必手上并不宽裕。到了塞外,生活的好一些,别亏待了大嫂。多养一些牛羊,别等我去的时候,没有肉吃。这本书叫九yīn真经,是我两种神功中的一种,乃是至yīn功法,大哥如今身负易筋、洗髓二经,是无法练了,不过大嫂可以。虽然大哥说再不涉足江湖,但是练点功夫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能自保,昔rì雁门关便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好了,他rì相见你我兄弟再叙。珍重。小弟欧阳寂留字。”

萧峰看完后,喃喃道:“二弟,你有心了。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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