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尘埃降落,宁公子收起了眼中残余的惊怒神sè,对着身前一个白sè的男子的背影说道。

“属下木可,给小姐请安了!”

那男子听言,转过身来,却是一个年纪轻轻、面容俊逸的少年,其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对着宁公子微微一弯腰,和声细语的说道。

“木可?你是老师的第三子木可?你不是在齐城游学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宁公子难掩惊讶之sè,出口问道。

“小姐,此间非是说话之处,还请小姐随我尽快离开此地,等到了安全之处,属下必定知无不言。”木可正容回道。

“随你离开?哼!我杨笑宁是何人,岂会受你指挥!想必你也知道,我赌约在身,是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宁公子听言,面上立时生出恼意,不以为然的说道:“别以为你刚才的举动是救了我,几个小小的雷子还要不得我的命!”

“小姐恕罪,实在是情况紧急,非是属下要存心捣乱。蛇帮的人已经发现了小姐的踪迹,派出了近百蛇卫追捕,刚才的爆炸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若是再耽误时间,我们可就真的走不了了!”木可心上一惊,赶忙说道。

“蛇卫……”

宁公子显然对木可所说的蛇卫有些忌惮,秀眉微攒,彷徨起来。

“其它几位公子和小姐也都是有高人暗中守护的,属下所为,并不会破坏此次赌约的规则的!”木可见状,又是出声说道。

“好吧!我就暂且信你一回,若是将来我发现你有半句虚言,就算你是老师的儿子,我也绝不会轻易饶过你的!”宁公子听言,倒也再未思量,说道。

“那是自然!请小姐随我来!”

木可听言,面上一喜,一挥袖,赶开了大片的尘土,直接迈步走开,在前面带路了。

宁公子环视了一眼被炸得坑坑洼洼尘土堆积的麦田,轻叹一声,便是随着木可走开了,消失在了尘雾之中。

风吹着麦田,麦穗齐齐的摆动,像是流沙河里的沙浪一样,此起彼伏,尘雾滚滚。十几个蒙着面巾身材短小jīng悍的武士迅速的来到了麦田中的炸坑处,停留了不多时,便是向着宁公子与木可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唔……”

炸坑不远处,杂乱的麦草层层叠叠,忽的被从中伸出的一双血肉模糊的大手给扒开了,从中钻出了一个遍体鳞伤的老人,正是鱼把总。

其艰难的站起了身来,重重的叹息几声,狼狈的模样使得他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哪里还有一丝鱼番号把总的威风。

鱼把总能够活下来,除了自己的机jǐng,更多的是因为那些上等人们根本不屑于寻找自己的尸身,确认自己的死亡,在他们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而已,是生是死,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鱼把总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比较严重的伤痕,就开始四下搜寻什么东西,面上的悲哀逐渐转变成了疯狂和兴奋。

整整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鱼把总的目光被露在沙土外面的一小块土黄sè的皮毛给吸引住了,赶忙扑了过去,大笑几声,开始刨挖,疯狂的扯动那块皮毛,拉出了一件用獠鼠皮粗糙缝制而成的大皮衣来。

“哈哈哈!就算有十艘鱼番号,也换不来一本秘笈啊!老鱼我今天还是赚着了!”

鱼把总狂笑着继续刨挖,在他看来,郁明绝无生还下来的可能,其身上也必然会藏着自己觊觎了很长时间的武学秘笈。

“呼啦……呼啦……”

混着点点血迹的沙土四处飞扬,鱼把总顾不得手上的伤痕,就只狠命的刨着,其寻找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比金山银山更珍贵的武学秘笈。

“啊!”

突如其来的一刀,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鱼把总的胸口,冒着热气的猩红的鲜血喷薄而出,顺着刀身流散而出,渗进了沙土之中。

痛彻心肺的呻吟声从鱼把总的口中传出,那锋利的刀身又是向前推进了数寸,刀柄已然靠在了血肉之上。握着那刀柄的,是一双沾满了血泥的小手,紧紧的握着,似乎还在使劲的向前发力。

“你……”

鱼把总的心脏被刺破,瞬间就失去了抵抗之力,双眼看着如自己一般遍体鳞伤的郁明从沙土之中钻出,面上闪现着各种各样的表情,震惊和不解,绝望和可笑……

浓烈的血腥气冲击着郁明的嗅觉,使得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腹中翻江倒海也似的难受,脑中一片空白……

短暂的恍惚之后,郁明大吼一声,一狠心,抽出了短刀,一股血雾从鱼把总的胸腔中喷出,尽数淋在了郁明的身上。鱼把总高大的身躯仰面跌倒在地上,两眼睁得大大的,嘴里溢着血沫,死了。

郁明手提着刀,怔怔的看着鱼把总的尸体,强忍着腹中的烦恶和心里的yīn冷,就那样,怔怔的站立着。其虽然杀过数之不尽的生灵,却是第一次杀人,还是如此惨烈的杀死一个活生生的老人。

感觉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郁明不自觉的将那短刀握得更紧了几分,用袖子拭了拭面上的血水,扒出了自己的行囊,一瘸一拐的离去了。

世家宗门之所以高高在上,所依赖的就是普通武者十有仈jiǔ终身难以企及的武学秘笈,自然是决计不能够外传一字半字的。偷学武艺,抢夺秘笈,乃是大陆之上人人共知的杀身禁忌,但只要是有点野心的武者,谁又能一辈子甘心做一个普通人呢……

大陆上偷学抢夺武学秘笈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将来也应该不会……

天sè渐晚,疲惫已极的郁明挣扎着来到了一个静谧的小城镇外,随便找了一个无人的窝棚,和衣裹着獠鼠皮大衣,睡下了。

清晨,嘈杂纷乱的人声将郁明从睡梦中惊醒。郁明走到了外面,只见成群结队的城民慌慌张张的从城门里涌出,向着各个方向奔去,皆都背负着沉重的行囊,拖家带口外逃。

郁明第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到逃,而是进城里去瞧一瞧,找一家酒馆吃点肉喝点酒,发一点小小的战争财,再谋出路。

这城镇名叫“沈家庄”,比起安乐县城来要强上近百倍,十分的繁华。不说别的,光是那座巨大的石质城楼,就使得郁明震惊不已了。

郁明裹着破破烂烂的獠鼠皮大衣走在宽大的街道上,奇异的打扮,十分的显眼。然而,慌慌张张的人们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擦肩而过之后,最多也就是向着郁明多看了几眼而已。

“老爷子,你怎么不逃啊?”

郁明看到一间临街的小屋前,一个看样子有六七十岁的老者瑟缩在木椅上晒着太阳,不由得出声问道。

“嘿嘿嘿,跑什么跑啊?”老者闻言,笑了几声,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听说城里的沈老爷大半夜被吊死在了城楼上,沈老爷一家都逃走了,你不逃,不怕沙匪进城么?”郁明且行且看,倒是对城里发生的剧变道听途说了几分,当下不知所以的对老者说道。

“老汉我就这一把骨头架子,逃能逃到哪里去?沙匪来了又能把我怎么着?逃吧!全都逃吧!最好一个也别留下,到时候城里空了,老汉我也去沈家的大宅子里瞅瞅去!瞧瞧里面有没有金山银山……”老者咳嗽了几声,淡笑着说道。

郁明听言,暗道这老头与自己倒是有些殊途同归了。不过,他可是不敢小瞧那些个剽悍的沙匪,也不会拿自己的年轻和这老者的老无所谓相比,打算淘换点东西之后就赶紧走人,免得又发生什么意外。

两rì之后,郁明背着行囊,匆匆离开了沈家庄,跟着流民们的踪迹往陈观店军站所在方向而去。据说那里驻扎着十多万人的军队,猛将如云,更有传说中的西炎国火云骑士存在,正图谋着收复陈观店军港。

“龟息之法果然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流民的队伍绵长而又散乱,郁明就混迹在其中,因为无亲无故的缘故,就只自己一个人独行。在之前的爆炸中,郁明受了好几处不轻的伤,尤其是左腿被伤到了腿筋,现如今已经好了五六分,正常的行走已经不成问题,再过几rì,说不定就能试着履风而行,这都多亏了龟息之法的奇妙所在。

前番在与鱼把总生死对抗的时候,郁明无意间领悟了“平地生风”的法门。此后,郁明还没有好好的正式练习一番,想到此,其心上不禁有些火热……

因为獠鼠皮大衣较为的显眼,郁明将大衣上还算完好的十几块獠鼠皮重又拆下来,装在了行囊里,倒是不敢在人前显露了。如此一来,大路之上的流民中,郁明的行囊之多也算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了,这与其小小的年纪和瘦弱的身板实在是不相符合,是以仍旧是人群中比较惹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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