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再没掉出来啥,被我彻底抖落开的物件,我也是看清楚了,竟然是一件长长的裙子。
只是看着特别的怪异,整体的跟人的腰形一样,瘦瘦的,长长的,还是人肉皮子色,看着白森森的略微的带着点泛黄。

“带上包裹,记住,能穿上这件衣服的人,就是你的亲生母亲…”爷爷生硬的往后耿着脖子,费力的喊出来几个字“一直往南走…夏侯家…”

接着脑袋猛然的向前甩落,就听见“咕噜咕噜!”两声,爷爷的脑袋向着旁边一歪,就再也不动了!

那一晚上我不知是咋过来的,只记得抱着爷爷哭喊到了嗓子哑,也没能把爷爷给哭回来。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一直的守在爷爷的跟前,不敢离开半步,我怕等爷爷突然的醒过来了看不到我,会伤心…

到外边收了半盆子积雪,化成了水,给爷爷一点一点的擦拭着那张沾满血迹,埋了八汰的脸,和嘴角已经凝结成黑色了的血嘎巴,轻轻的盖好了被子。

屋子里冷的邪乎,我把棉被披在了身上。

我不敢生火,怕屋子里热,爷爷的尸身会腐烂!

爷爷最后说的那话我没听懂,也不想懂。

拽着爷爷的一只手,垫在了头底下,静静的感受着那透骨的冰凉,这样爷爷就会一直的在!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守着爷爷,一直到最后…

我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爷爷的那张老脸,那满脸堆积在一起的,没有了任何弹性的老皮上,已经开始挂上了一层油叽叽的白蜡。

“爷爷,咱们家好冷!”我打着哆嗦说道:“你听,外面那一声声的狼叫唤,钏儿好害怕!”

没有回应,咋能有回应呢,爷爷已经去世好几天了!

我想起来了跟爷爷在一起的日子。

记得我十一岁那一年,在野外的树杈子上,挂着一根也不知道被风从哪里刮来的,一尺多长的一根毛茸茸的红绳子。

我费劲巴力的用树枝给捅了下来,高兴的扎在头上,还没等着到家,爷爷就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离老远的就叫唤撒慌的,让我赶着紧的把那条红绳子,给从头发上撸下来!

并且满脸确青的抓起那根红绳子,狠狠的在脚底下跺了三脚,划着了火柴眼看着烧成了灰,这才拽着我回家。

到了家里拿起地上的笤帚疙瘩,对着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我记得那是爷爷唯一的一次打我,打的可狠,打得我就别说是身上了,就连那脸上都是一条子一条子的血痕!

打完了我,爷爷扔下笤帚疙瘩,对着门口就跪下了,我听到爷爷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

我被吓坏了!

我以为爷爷不要我了呢,吓得“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的给爷爷磕头,嘴里喊着“爷爷别赶我走,钏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一晚上爷爷喝了一个烂醉,哭着递给了我一面圆圆的小镜子。

那是我懂事了以后,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长了个啥模样!

虽然当时被爷爷给打得鼻青脸肿的,可是我还是看到了一张让我自己都惊讶的面孔。

我敢说,这是一张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一张脸。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学会了美!

每天的小镜子不离手,用烧过的树枝画着我细细的弯眉毛...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一到了半夜的时候,爷爷都会准时的把我给叫起来...

院子里摆了一个大木头墩子,让我盘腿到上面对着月亮双手合十坐着去。

爷爷则手里拿着一根柳树条子,只要看见我困倦磕头了,或者是身子栽愣了,立马的一柳条棍子就抽了过来!

火辣辣的疼痛,立马的让我精神了起来!

每天晚上都是三个时辰,不早不晚,准时准点的。

只有打坐完了,爷爷才会让我回屋继续的睡觉去。

爷爷没有告诉我为啥,我也没敢着问。

也是在爷爷让我打坐的半年以后,爷爷开始见天的在我打坐之前,都会端出来一碗上面飘着血沫子的,带着浓重的腥气味的血来让我喝!

刚开始是害怕,也带着难以下咽,恨不得每次都是爷爷捏着鼻子给我硬灌下去!

可是等到了后来,喝血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而且还越喝越喝出来甜滋味了…

现在爷爷死了,啥都没了。

瞬间的感觉好累,眼皮子睁不动了,我爬扯到爷爷的尸体跟前,依偎在了爷爷的怀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爷爷的呼唤,睁开眼睛一看,爷爷正笑意盈盈的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裹,伸出他那满是老茧的手,示意让我拉着他,

我迷迷糊糊的跟着爷爷向着外面走去,外面的天好晴朗,旁边的林子里,传来了飞鸟踩踏树枝,发出“扑棱!”碎裂的声音!”

“钏儿!记住爷爷说过的话,一直的往南走,找到一个叫夏侯牧的男人,只有这个夏侯牧,才能成就你一生的传奇!”

“这一路上会很艰辛,记住不管着有多难也要走下去,一定要活着!”

“黑天了别进村子,白天了别往人堆里凑…”

我疑惑的看着爷爷,还是没明白他说的啥意思?

我和爷爷过的好好的,走啥啊?

正看着爷爷的脸发愣呢,爷爷的面孔突然的开始变得模糊,就像一块被打碎的玻璃,慢慢的碎裂,最后消失不见了!

“爷爷!”我惊恐的看着消失了的爷爷,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爷爷你在哪啊!”哭喊中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雪堆上,身旁放着一个黑布大包裹。

慌乱的四处看了看,好陌生。

满眼的白雪地,一条笔直的被压得光溜溜的大路,向着前方延伸着,两旁全都是光秃秃枝丫的杨树带。

“爷爷!”我哭嚎的喊了几声,这才想起来爷爷已经死了,都死了好多天了。

刚才在爷爷的怀里睡着了,那么见到的爷爷,也一定是在梦里了!

可是梦醒了,我咋会在这里,咋还会有梦里爷爷背上背着的黑色包裹?

还有爷爷跟我说的那些个话,都跟真事一样的。

这里是哪啊?我无助的转了几个磨磨,看准了太阳的方向,哭咧咧的向前走去。

爷爷没了,家也没了,我又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边走边哭,到了最后哭得眼珠子都生疼,肚子也“咕噜噜!”的乱叫。

找了一个背风点的地方,打开了包裹,也没想着包裹里会有啥吃的,也就是想看看,这个莫名其妙的黑色包裹里能有点啥?

刚一打开包裹,骨碌出来一个小塑料口袋,下面就是那个人肉皮子色的长裙子,长裙子下面是一沓子零碎的钱,还有就是那个红色的小搭袋。

打开了小塑料口袋,里边竟然是一块块冻得硬邦邦的肉干。

我拿起来肉干咬了一口,这都是爷爷平常的时候用野兽夹子,弄到的啥野兔山狸子啥的。

我们两吃一顿,剩下的就用锅蒸熟了冻起来,留着我们爷两个馋了的时候打牙祭。

爷爷死了还是没死啊?我一边就着雪面子嚼着肉干,一边想着事情。

要是死了,咋还能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把我在睡梦里给送到了这里?

想了一会儿,我好像想明白了!

不会是爷爷根本就没死,是不想要我了,所以假装死了来骗我?

想了想也不对,爷爷是死了,死的很就生,我亲眼看见的。

吃得差不多了,把包裹斜着跨在了肩上,茫然的往前接着走。

爷爷只是告诉我往南走,要找到一个叫夏侯牧的男人。

可是这个人在哪里啊?

踩着“嘎吱嘎吱!”的雪,一直走到了日头落,远远的看见了一处大高岗子,赶忙的跑了过去,把高岗子堆积的雪面子给掏了一个洞,我爬扯到了里面。

夜晚的风很硬,西北风嗖啦嗖啦的刺骨的冷,我身子像个小动物一样,蜷缩在一块堆,不大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了有人走路“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响。

有人!我小心的从雪窝子里探出头来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晚上太黑没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那个穿着大衣的身形,看着有点熟悉!

看着那个人渐渐的远去了,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除了爷爷,我就再没有熟悉的人了!

爷爷已经死了,再者说了,爷爷的身形也没有那么的高大!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我才从雪窝子里走了出来,看准了方向,接着赶路。

路上开始有人了,一辆辆的马车从身边跑过,留下了车老板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动的“啪啪!”的做响声。

我尽可量的低着头,因为我怕人,真的很怕!

小时候那种种被嫌弃,被活埋的场景总是在我脑子里回想着。

我正低着头走着呢,身后传来了几个男人边走路边嬉闹的声音!

赶紧的往路边靠了靠,我放慢了脚步,想着躲远点,让他们先过去。

“哎!你们看看,这个妹子一个人再赶路呢。”一声的叫喊,四五个男人奔着我就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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