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穆锡海应酬了很多人,到最后体力有些吃不消,我才知道这是很累的一件事,至少比坐在包房里陪男人喝酒唱歌要累得多,笑得脸都僵了,该认识的人也一个没记住。
我叫来齐良莠,她喝得脸蛋红扑扑,也有点醉态,我让她陪着穆锡海,她问我干什么去,我说吃点东西,饿了。

她摆了摆手让我走,接替我挽住穆锡海手臂,一脸甜笑应付那些过来推杯换盏的人继续喝。

齐良莠是真能喝,现场一半的酒杯都是她喝空的,敬酒的人喝一口她喝一杯,像喝水一样,一看就是酒桌上泡过的人精,虽然脾气嚣张善妒,但她在人前可从没失礼过,一场应酬下来无一不都被她降服,穆锡海这么宠爱她不是没有道理,她确实应付场面能扛事,带出去也体面。

我悄无声息溜到休息区,宾客都忙着混眼熟拉人脉,没人发现我,这套礼服颜色不显眼,到场女眷穿着打扮都比我艳丽很多,她们不是想抢我风头,是实在没料到我年纪轻轻竟然穿得这么素。

周逸辞长了一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我从没跟他说过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但他就能猜出我不喜欢奢华绚丽,才会为我挑了这么一款。

我坐在沙发上用摆放的盆栽挡住脸,盛了碗甜汤喝,齐良莠正和一群宾客谈笑风生,那个人敬完了酒又来一个,对她轮番攻占,竟一点便宜没讨到,穆锡海站在旁边眼含笑意注视着,显然对于二太太的玲珑手腕十分欣赏和满意。我感觉自己劫后余生,幸亏我跑了,这么多酒冲着我来,我一定会喝死。

何曼一直鄙夷我,在场所混了两年多,酒量还那么糟,我不是不学,是学不会,喝酒靠后天练不假,可多少也要有点天赋,至少得适应酒精,而不是那种喝点就上脸就呕吐,灌下去了也扫兴。

我将视线从喝嗨了的齐良莠身上收回,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余光忽然瞥到地毯角落里有一条手链,是紫红色的,水晶材质,在白光下非常闪烁。

应该是某位女眷在经过这里不小心掉落进去没有发现,我推开椅子弯腰捡那条手链,在我身体卡入桌下时,忽然间头上一松,簪子像被什么东西刮掉了,一头打着弯儿的青丝从脑后泻下,披散在背上。

这样突如其来的失重让我本能叫了一声,迅速站直身体回头看,穆津霖手上拿着那枚白色簪子,正倚靠住桌角意犹未尽嗅上面的发香,他脱掉了白色西装,换了件酒红色的毛衣,他在嗅气味时薄唇在簪子上似有似无的擦过,这么下流的动作把我气得面红耳赤,我冲过去掂起脚伸手要夺过来,他举过头顶逗我,“再踮高点,看能不能够上。”

“那是我的东西!”

他邪笑着反问回来,“你什么东西不是穆家给的?”

我被他噎得一愣,我指了指大厅,“本来我还感谢你,现在全都没了!”

他嗯了声,“以后还会再有,这个不急于一时。”

我被他气笑,“穆津霖我知道你特别缺爱。”

他不语凝视我,仍旧把那枚簪子贴着鼻尖,嗅得不亦乐乎,我接着说,“你是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人,就宁可自己憋着,不用手也不用工具,然后就憋成了脑残。”

他挑了挑眉梢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我忍住笑说,“那我送你一个?”

他看了我一眼,“可以选择口味吗,我喜欢番茄。”

我低下头笑得都要哭了,他把玩了很久终于把那枚簪子递给我,不过他没有还到我手上,而是绕到我身后,直接用手拢起我长发,为我重新盘了发髻。

我完全没有意料到他还会盘发,我盯着面前玻璃桌上折射出的人影,他手上灵巧的动作被我看得真切,比曹妈还要精湛,我好奇问他,“你以前经常干这个吗?”

他没理我,等到他盘好后,我忽然感觉到一侧不远处的角落闪了闪光,那束光非常刺目,整个世界都是一眨眼的惨白,我立刻用手挡住眼睛,“怎么回事,是灯泡碎了吗?”

穆津霖不动声色端起茶杯,他一边饮了一口一边抬眸扫了那边一眼,漫不经心说,“没什么,光的问题。”

午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部分宾客携女眷到达七楼参加舞会,齐良莠陪穆锡海跳了三支舞,我勉强跟了一曲,差点崴脚,穆津霖在旁边啧啧挖苦我,说我很像一只猪。

我呛他见过这么漂亮苗条的猪吗。

他说饿瘦的母猪就是这样。

舞会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宾客陆陆续续离开宴厅,穆锡海醉态十分重,齐良莠和穆津霖搀扶他坐进车里,也随之跟上去,于是第二辆只剩下了我和周逸辞,我站在车门外迟疑片刻,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他隔着半开的车窗点了根烟,透过迷离的烟雾看向我,我将车门拉开,让他进去点,他没动,他拍了拍自己腿,“坐这里。”

我下意识看驾驶位的司机,他像是聋子,目视前方毫无反应,我问周逸辞,“这是周先生的人吗。”

他不不置可否,我没再拒绝,我弯腰坐进去,伏在他怀中,他一只手抱住我,另外一只手探出窗外掸烟灰,此时的月色非常美妙,犹如一匹白色绸缎,温柔的倾泻下来,铺在地面和窗上,斜射入车中,笼罩住周逸辞刚毅的面庞。

他不说话,一口口的吐出烟雾,我耳朵贴在他胸口,聆听他心脏的跳动,窗外的街道宾客来往,这辆车停泊的位置太显眼,几乎每个人都会投射进来目光,他们看不真切车里坐着谁,但能看出是一男一女,我有些担心问他没关系吗,他嗯了声,动也不动。

我觉得这一刻特别刺激,刺激到我浑身都在渴望他,这是一种把世俗道德人伦都踩在脚下的疯狂,真的可以逼疯一个人。

我仰起头吻他,吻得非常激烈和虔诚,他口腔内有浓烈的烟气,还有一股酒香四溢的潮湿,我觉得自己似乎醉了,沉浸在他这个被动的吻中,他越是按兵不动,我越是恨不得勾他到手,我从他怀里坐直,用手搂住他脖子,他要躲我,我偏不肯让他躲,像两个僵持的士兵,拼尽全力做最持久的战役。

我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似乎和车擦身而过,我不知道是否被人看到了,我们都暴露在月光下,而车窗是开着的,外面灯火璀璨,飞过一只昆虫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逸辞伸出一只手挡住我的脸,用掌心将我包裹住,他翻身把我压在座位上,整个身体倾覆下来,和我紧紧相贴。

我们不知这样吻了多久,直到外面越来越嘈杂,到处都是人海,他薄唇离开我,伏在上方注视着我大口呼吸的通红面孔,他手指在我唇角蹭了蹭,将晕开的唇妆抹掉,他笑了声说,“都做了三太太,还这样不安分,还不满足这个地位吗。”

我摇头,“我从来不想到达这个位置,它非常美好也很风光,但不是我追求的东西。”

“你追求什么。”

我说,“刺激。”

他更加开心的笑出来,“在所有人要看到又看不清的地方,刺激吗。”

我胸口剧烈起伏,这半个多月我几乎干枯,得不到任何释放,我终于发现了自己最狂野又贪婪的一面,它始终在按捺在隐藏,只在周逸辞面前才会毫不遮掩的暴露出来。

那个抗拒一切男人,又不得不卖笑求生的程欢终于变了,变成了恨不得吞噬男人精魄的鬼,我用手抓住周逸辞领带,将他身体扯下来,我抬起头继续覆上他的唇,像渴急了的猫终于看到了一口井。

他在我耳侧低低的发笑,我本以为他会继续下去,因为他同样身体滚烫,可他却在这时撑住椅背坐起来。

我眼睛里盛满雾气,几乎要死掉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下,周逸辞的自制力惊人,但他现在不需要停,他为什么要停。

他在我注视下理了理胸前被压出的褶皱,他咳了声,司机立刻把耳机摘下,他问是否离开,周逸辞看了前面一眼,“走了吗。”

司机说,“早就开走了,估计现在已经行驶了一半。后面保镖乘坐的汽车也跟出去了,绕过了我们这辆。”

周逸辞嗯了声,他铺平我胸口几乎被他扯烂的衣服,我趁机握住他的手,我感觉到他指尖都带着火,热得随时能烧化他自己。

我眼巴巴看着他问,“周先生不喜欢我了吗。”

他抿了下嘴唇,“不是。”

“那为什么周先生不愿意碰我。”

他刚要张口说话,外面忽然传入一声特别清澈空灵的嗓音,她喊了声周老板,周逸辞反应迅速,他拿起脱掉的西装盖在我身上,并吩咐司机关掉唯一的一盏灯。

我通过声音分辨出是杜太太的侄女,她从远处跑过来,隔着车窗说,“周老板还没有离开吗,我看您一个小时前就出来了。”

周逸辞似乎把车窗全部降下来,我感觉到脚下涌入一阵更冷更烈的风,“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都在关注啊。”

女孩说完自己察觉到说漏了嘴,她立刻闭口不言,周逸辞笑着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女孩并没有杜太太介绍的那样清冷孤傲,她有些害臊,加上远处又有人招呼她,她没有久留,和周逸辞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跑开了。

她离开后我第一时间扯掉了盖在脸上的西服,我坐起来盯着周逸辞平静的侧脸,他将凝视女孩背影的目光收回,一边从我手上接过西服,一边漫不经心问我,“你觉得她怎样。”

我客观说了八个字,娇生惯养,天真可爱。

周逸辞听后把车窗关严,他吩咐司机开车回穆宅,在车驶向长街的同时,轧过一个黑暗处的陡坡,车子剧烈颠簸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揽住我,我就势保持依偎他的姿态很久都没有动。

在车快到庄园时,他忽然意味深长说,“今晚我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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