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泛黄的记忆片段,就像是封存了多年的老照片。一张一张地翻过,但存在其中的事物却并没有多少:环绕在花圈中间的两张相片,周围静静伫立的身着黑衣的人们,以及正中间互相依靠的男孩和女孩。
不,不应该说是互相依靠,不知道为何,明明看起来比女孩还要小上不少,男孩的眼中却有着一种极为平淡的神sè,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他的视线并不分散,但并没有放在画面中的任何地方,似乎,不远的什么地方,有什么更加吸引他关注的东西。

1.

刀,漆黑的刀,锋锐的刀刃上散发着淡淡的寒光,绕着一圈圈红sè丝线的刀把上端缀着一条洁白的吊饰,恍惚间似乎有无数怪异的符文镌刻在刀身之上,但仔细一看却又全消失不见踪影。

停下笔,叶剑一撇了撇嘴,一把扯下桌上那本绘画册中的画纸,揉成一团后随手向身后抛去,而废纸团则是漂亮地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干净利落地掉进了墙角的纸篓之中。

果然,要画出存在在脑海中的东西,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一个画技实在不怎么的人来说。

“一酱……我饿了……”

随着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一个20多岁的女人晃晃悠悠地从卧室中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有些散乱,脸上睡意未消,双眼朦胧着,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美感。不过这还不算,她那身淡蓝sè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因为脖子下方的几颗纽扣没扣,露出了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隐约间甚至能看见那处微微凸起的粉sè。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叶剑一有些无奈地按住自己的额头,“请你多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好不。即使是在家里,好歹我也算是一个身心健全的青少年吧。”

女人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笑了笑道:“反正你又不是没看过,再说我的身心不是早就全部给一酱你了吗?不用害羞啦。”

“喂喂喂,”叶剑一有些无语,“心那一方面暂且不说,要是你真把身体交给我的话我绝对会被道德那玩意儿砸死的,我的姐姐大人!”

“切,无聊。”女人有些不爽地嘟囔着,“还是喜欢小时候一酱你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

“拜托,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娇啊。”叶剑一汗道。

“我饿了!”仿佛闹别扭的小孩子一般,女人连个招呼都没打便翻了脸。

“关我什么事……”叶剑一嘴角抽了抽,一种强烈的即视感油然而生,就好像排练了无数遍一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我!饿!了!”

果然。在直视了那双散发着强烈怨气的双眼不过8秒,叶剑一便败下阵来,耷耸着肩走进了厨房,随后便是点火声、水声、切菜声、油炸声……而此时此刻,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正正好好地指在了12点处。

事实上,叶剑一确实没有撒过娇,至少在这一世没有,从小时候起,旁人只觉得这个小孩子比较早熟、懂事,可谁又知道,埋藏在这个稚嫩的身体之中的是一个将近30岁的灵魂呢。

穿越者,如果不是那件事的话,叶剑一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身份。

这里并不是大陆,甚至不是地球,不管是地理还是人文都存在着各种不合理的地方,就像是大融合的不完全产物,一句话很难讲得清楚。

不过无所谓,只要活着便好。

在这里,叶剑一有了新的家人,而现在,这个存在于他的生活中的女人便是其中一人,也是仅存的一人——千语,比他大了整整6岁,可以称其为姐姐的人。不过很难想象,似乎从小到大,叶剑一才是扮演年长者的那一位。

“是是是,我记得交稿rì期……”“呀,我是谁,这点你还不放心吗……”“知道啦,知道啦,这次绝对不会延期的啦……”

二流的小说作者,偶尔也会有些一流作品,本质职业是家里蹲,女xìng向同人本的狂饭,再加上那偶尔会露出一点的闷sāoxìng格,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天然呆属xìng,这位与叶剑一有着实实在在血缘关系的女xìng为什么至今仍单身一人的原因似乎也就可想而知了。

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盘子,然后熟练地放进一边的架子之中,叶剑一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水池边,重复着这些简单的动作,而这样的画面,几乎每天都能看见。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千语总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偶尔也会出言“挑逗”一下自己这位早熟的弟弟,看着他或是无奈、或是尴尬又或是其他各种古怪表情的时候,心里总是会觉得满满的,让她觉得,自己的弟弟是真正存在着的,并不是她的幻想。

似乎很久没有梦到了,那个一脸漠然,眼中丝毫没有实感,仿佛虚幻一般的孩子……

“千语,我要走了!”

猛地被拉出思绪,看着已经换下了围裙的叶剑一,千语微微笑了起来,梳洗完毕的她虽然没有化妆,但那种格外清雅的美丽却总能打动人心。

“傻笑什么呢?”叶剑一一把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在经过千语的时候顺便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呜~~”骤然眯起的眼睛,露出的仿佛小狗一般的表情,如果不是经常能见到,估计叶剑一会毫不犹豫地被萌翻吧。

“晚饭在冰箱里,记得自己吃啊。”将背包甩在肩上,叶剑一回过头叮嘱道。

“记得早点回来。”千语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叶剑一。

耸了耸肩,叶剑一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但随即还是开口回道:“我会的。”

2.

手机上的时间刚刚变为9点整,淡淡的荧光映照着叶剑一的脸。时间并不算晚,如果在比较繁华的街道,现在应该还是会有很多人在吧,不过显然这里不是,除了孤寂的街灯,也就只有叶剑一一人。

晚风有点微凉,大概是因为快要转季的缘故。

半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有时候叶剑一还会感慨一番,不真实的感觉似乎一直陪伴着他,即使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已经是他活在这个世界的第17个年头,甚至比上一世还多出了一年。

叹了口气,打开手中的咖啡,随着一丝淡淡的苦涩,脑袋也好像清醒了一点。

……

咲(さ)いた野(の)の花(はな)よ【盛开的野花啊】

ああどうか教(おし)えておくれ【请你一定告诉我】

人(ひと)は何故(なぜ)伤(きず)つけあって【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争(あらそ)うのでしょう【互相争斗】

凛(リん)と咲(さ)く花(はな)よ【静静开放的花啊】

そこから何(なに)が见(み)える【你在那能看到什么?】

人(ひと)は何故(なぜ)许(ゆる)しあうことできないのでしょう【人为什么就是不能互相原谅呢】

……

“这……这是……”

手中的罐子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听着悠悠飘来的歌声,叶剑一浑身打了个激灵。

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即使将近18年没有听过,这首歌的旋律还是那么清晰,难道是她?开什么玩笑!这里没有超越时代的科技,也没有所谓的天启病毒,没错,歌者的声音也不一样,但究竟是谁,为什么能唱出这一首歌来?

歌声还在继续,而随着叶剑一的移动,歌声也越来越清晰,终于在越过一个拐角的地方他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女孩,一个依靠在路灯下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不算长也不算短,仅仅及肩的长度恰到好处,一身黑sè的校服确乎是出自附近的一所女校,而就在不远处,一辆小巧的女式摩托正静静地停靠着,车座上还放着一个红sè的头盔。

“谁?”似乎注意到了忽然出现的叶剑一,歌声戛然而止。

女孩似乎也是高中生的模样,个子不高,身材也是中规中矩,就算是面貌,也只是比普通高上一点,但不知为何,叶剑一总觉得自己的心在急速跳动,而可笑的是,他非常清楚,这种感觉并不是常人所想的那样。

女孩的身上,似乎有种特别的东西,一种能让叶剑一产生共鸣的东西。

“呃……那个……我其实不是什么坏人……”

“呵呵,这个我知道啦。”

有些奇怪的对话,还是发生在一对陌生男女之间。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更多的却是好奇,而男孩,有的只是尴尬。

“这首歌……你为什么会……”实在忍受不住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叶剑一于是打定主意直奔主题。

“诶?”女孩似乎很惊讶,“难道你听过?”

“嗯,是一首叫做《Euterpe》的歌。”

女孩愣住了,没有怀疑,有的只是惊讶,“她居然还有名字……”

“那个……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歌的吗?”叶剑一有些焦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用不着这样,明明自己的理xìng告诉他即使在这个世界能找到同类又能怎样,他还是忍不住得想知道。

“一个认识的人教我的。”女孩没有隐瞒,只是眼中的好奇越来越盛,“你……”

“他现在在哪?”

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叶剑一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女孩眼中旺盛的好奇骤然泯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挣扎,是能让人感到锥绞一般痛楚的挣扎。

“她不在了哦。”只是停顿了一下会儿,似乎连一秒钟都没有,女孩居然露出了笑容,转而用好奇的口气说道,“虽然很抱歉,但能告诉我你和她的关系吗?我很好奇哦。”

口是心非么,叶剑一隐隐有些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产生那种别样的感觉,从那双闪着纯真光彩却深深埋藏了刚刚闪现的一切情感的眼睛之中。

“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响声,叶剑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身前的女孩已经将她的手机放在了耳边。

“目标出现了么……了解……”

简短的话语,也没有避开叶剑一的样子,女孩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叶剑一,然后拿起了路灯yīn影中的一个包裹,细长的,用线紧紧绑住一端的包裹。

“我得去工作了。”女孩笑了笑道,“虽然不知道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过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毕竟一个人晚上还是挺危险的嘛。”

叶剑一耸了耸肩,看着向前方废弃大楼里走去的女孩,一股怪异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难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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