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借着夜幕的掩护,772团及新2团的4000多名指战员正沿着崎岖的山道悄然进入土门关以北的抱犊山附近。

抱犊山的山势并不陡峭,也没有太高的悬崖,

可一旦失足踩空摔下去,也能摔个腿折筋断,所以山道上,战士们都是拉着前面战士的步枪连成一串往前走,当然,保险是必须关掉的。

要不然,走火打死战友不说,还会暴露目标。

只不过,精锐就是精锐,直到进入伏击阵地,772团和新2团的4000多名指战员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状况。

土门关的右侧是抱犊山,在左侧则是海螺山。

新2团负责的是抱犊山,772团负责的则是海螺山。

不过海螺山摆不下多少兵力,所以772团主力只能摆在旁边的开阔地带。

由于现在是八月,苞谷和小麦都还没有收割,所以埋伏几千人不成问题,因为在土门关左侧的开阔地上是大片农田,种的都是苞谷小麦。

程世发带着772团的2个主力营和炮连走了。

孔捷也带着新2团的2营、3营以及炮连进入抱犊山脚下。

至于新2团的1营,骑兵连以及772团的1营、骑兵连却是战役预备队,留在抱犊山侧翼隐蔽待命,如果发生了意外,就能及时投入战斗,接应主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2个营连同2个骑兵连就不干别的,只要把交给他们看管的两千头骡子牵过来装运物资。

孔捷没有过问2营、3营的兵力以及火力部署。

因为这种事情底下的营长足以胜任,要是这点事都干不来,那还当个屁的营长?

孔捷现在正跟王野和战狼中队一起,因为战狼中队还担负着一样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炸铁轨,只有炸毁铁轨,才能逼停军列。

火车跟汽车不一样,钢轮可打不爆。

要是不能逼停军列,抢个屁的物资?

为了确保炸掉铁轨,战狼中队足足带了十个十斤装炸药包。

既便如此,怎么炸、怎么安装炸药包也仍旧是个巨大考验。

好在这难不倒王野,王野很快就找到了附近的一个薄弱点,因为离土门关城不远有一座铁路桥,不大但容易炸。

只要炸掉这座铁路侨,

军列就一定会脱轨倾覆。

孔捷却还是感到不放心,一再问道:“小王,能行吗?”

“孔团长,你就放心吧。”王野说道,“能行,一定行!”

说话之间,吕常胜已经带着人按照王野要求,埋好炸药包。

魏大勇也扛着电线过来,一端通过雷管接到炸药包上,另一端接到起爆器,然后扛着起爆器拉着电线退到附近一个叫莲花山的小山头上。

孔捷便也没有回指挥部,而是留在莲花山顶。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一等就是两个钟头。

凌晨一点,前方获鹿县城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长长的汽笛声。

等得快要睡着的孔捷顿时精神一振,低声道:“来了,鬼子的军列过来了!”

“孔团长,来的不一定就是军列,得确认过。”王野摆了摆手,淡然说道,“要不然选错目标就好玩了。”

“啊?”孔捷便愣在那。

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打仗,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自认为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到了,甚至连敌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已经提前做了预判,可是等到真打起来,你才猛然发现,娘嘞,居然还有这么简单的问题没有考虑到?简直了!

比如现在,孔捷就想骂娘。

这他娘的,万一真打错了咋整?

孔捷问道:“小王,这后半夜的还会有别的火车吗?”

“那当然。”王野道,“正太路可是一条繁忙的铁路线,什么都有可能。”

“不会吧。”孔捷皱眉道,“根据水原拓也那个小鬼子提供的列车时刻表,这个时候经过土门关的只有鬼子的那趟军列。”

王野说道:“就算真是这样,也终归要确认过。”

孔捷一听就急了,担心的说道:“那要怎么确认?总不能爬上火车去看吧?”

王野微微一笑说:“孔团长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要不然真不保险。”

“啥?”孔捷愕然道,“你还真打算派人爬到火车上去察看啊?不会露馅吧?”

“不会,你就放心吧,猴子没问题的。”王野道,“更何况就算被鬼子发现了,也只会当他是个小偷,想偷点东西。”

说话间,魏西来忽然低叫起来。

“队长,有信号!”魏西来叫道,“前面有信号!”

王野和孔捷急扭头看,便果然看到前方黑暗中有一束微弱的光芒照射了过来。

“成了。”王野便笑道,“孔团长,这是猴子在通过手电筒向我们发信号,他已经确认过了,是军列,是鬼子的军列!”

孔捷闻言便长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孔捷又通过手电筒光线,给各营连下达了战斗命令。

王野也通过灯光信号给海螺山的程世发发出信号,军列到了!

霎那间,埋伏在铁路两侧抱犊山、海螺山以及开阔地中的3000多名指战员,便立刻打起万分精神。

钢轮碾压铁轨的喀哒声中,军列越来越近。

随着列车的转向,车头的探照灯照射过来,将正太铁路两侧的抱犊山、苞谷地以及海螺山逐一照亮,然而守在机车上的鬼子哨兵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新1团还有772团的指战员们隐蔽得非常之好。

某一刻,军列驶上铁路桥。

王野当即便低喝道:“和尚!”

魏大勇便用力的摁下起爆器。

“轰隆!”只见前方红光一闪,

遂即那座只有几十米长的铁路桥就被炸断。

刚刚开到铁路桥上的火车头也被炸个正着,一下就被掀翻。

紧接着,火车头便在惯性以及上百斤炸药猛烈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的双重作用下,一下就脱离铁轨,冲进了低浅的小河床。

随后跟进的车厢也一节节脱轨。

只片刻,整趟军列便颓然停下。

王野道:“孔团长,可以开始了。”

孔捷便立刻跳起身,朗声大喝道:“司号员,吹冲锋号!”

一直蹲在孔捷身后的司号员便立刻举起军号,使劲吹响。

霎那间,哒嘀嘀哒哒哒的军号声就冲霄而起,再接着铁路两侧的抱犊山、海螺山以及苞谷地中便响起犹如潮水一般的杀伐声。

几乎同时,构筑在两侧制高点上的重机枪也是猛烈开火。

一道道耀眼的火舌立刻猛泼过来,一下就将军列笼罩住,刚刚从其中两节车厢上跳下来的鬼子步兵便立刻一排排的倒在地上。

王野起身说道:“把电台打开。”

又到聊天时间。

把时间拨回到五分钟前。

在太原,第1军司令部。

对于第1军司令部的参谋们来说,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只不过,包括作战课长坂本隆一在内,当所有的参谋人员都进入作战室之后,人都是懵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坂本隆一尤其感到懵圈。

什么情况?这是有重大作战行动吗?

可是,如果有作战行动,他这个作战课长为什么不知情?

要知道,他这个作战课长现在可是还兼着参谋长的职责!

“司令官阁下。”坂本隆一只能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筱冢义男。

筱冢义男没有回答,只是对水原拓也说道:“水原君,你来说。”

“哈依。”水原拓也微一顿首,跟坂本隆一说道,“坂本君,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水原拓也的讲述之后,坂本隆一便愣在那里,好半晌后才有些失落的道:“司令官阁下,我们作战课都不被允许参与制定作战计划了吗?”

“坂本君,你不要想太多。”筱冢义男摆摆手说道。

“这次是保密需要,并不是因为作战课工作不得力。”

说此一顿,又问水原拓也道:“水原君,1401军列到哪里了?”

水原拓也一顿首道:“五分钟前联络时,1401军列已经驶离获鹿火车站,不出意外,这会应该已经到土门关了。”

“土门关?”筱冢义男眉头微皱。

突然之间,筱冢义男就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水原拓也便立刻走到沙盘前,找到土门关所在:“土门关在这。”

看着沙盘上的土门关,筱冢义男又估计了一下土门关到太原之间的距离,心下便稍稍的松口气,还好,应该没事,毕竟从土门关到太原隔着一百五十公里。

正转念间,茅田幸助忽然叫起来:“司令官阁下,又有无线电台信号接入!”

筱冢义男急走过来时,果然看到无线电的绿色指示灯已经亮起,显然有通讯信号已经接入,当下说道:“接通信号。”

说完,筱冢义男拿起听筒及话筒。

电台另一头立刻传来王爷的声音:“马西马西,呼叫筱冢君,听到请回答。”

“喔,是王爷吗?”筱冢义男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留在指挥位置?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消息通报给我吗?”

“喔,不愧是筱冢君。”王爷笑道。

“我常听别人说,筱冢君是日军诸多高级将领中间为数不多的聪明人之一,我原本还不信,我就觉得日军的高级将领都是蠢猪,怎么可能有聪明人?不过现在,我却必须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你们日军高级将领中还是有聪明人的。”

“比如筱冢君你,就是个水准之上的聪明人。”

“八嘎牙鲁!”筱冢义男的脸色便立刻垮下来。

这便是汉语的厉害之处?听起来明明是在夸人,实际却比骂人还狠。

在表述正反双重意思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语言都无法跟汉语媲美,日语跟汉语相比尤其显得苍白无比。

王爷沉声道:“筱冢君,骂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可恶。”筱冢义男道,“你是没有骂人,但是说的比骂人还要更狠,还有,你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昂?”

王爷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之前是骗你的。”

“纳尼?”筱冢义男脸色微变,道,“之前哪句?”

王爷道:“我说我们要在寿阳附近发动一波攻势,是骗你的,这其实是我设计出来的声东击西之计。”

“声东击西?”

筱冢义男霎那间感觉心情大好。

跟一个即将输掉全部筹码的赌徒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再过一会儿,这个赌徒就该气急败坏的骂人了吧?不过对方在无线电台中骂得越凶,只会让他越发高兴。

敌人的咒骂是对一名指挥官的最高褒奖,不是吗?

不过筱冢义男现在还不能得意,因为1401军列还没有进入到娘子关段,八路军的伏兵还没有发动,这时候任何疏漏都有可能导致八路军取消行动。

当下筱冢义男佯装惊慌的问道:“你们要在娘子关段动手?”

“哈哈,筱冢君,你没想到吧。”王野道,“我竟然是骗你的。”

“可恶!”筱冢义男佯装大怒道,“你不是说自己说的是实话吗?”

“我说你就信呀?”王爷大笑道,“你没有脑子的吗?你是猪吖?”

筱冢义男的脸便再次黑下来,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无论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骂成是猪,都不会感到愉快的。

只不过,筱冢义男还是忍住了反唇相讥的强烈的冲动。

沉住气,这时候一定沉住气,绝不能在这时候出纰漏。

当下筱冢义男色厉内茬的道:“王爷,我奉劝你不要打军列主意,要不然,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发誓!”

王爷道:“筱冢君,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虚张声势吓倒吗?”

“这些对我没有用,我可不是吓大的,何况你已经中了我的声东击西之计,已经把近卫第2师团主力调到寿阳。”

“现在正太路东段根本就是不设防的。”

“我还不妨告诉你,这边已经开始了!”

“火车头都已经被我们炸毁,军列也已经被我们逼停了!”

听到这,筱冢义男的心头便咯顿一下,不对啊,从时间上看1401军列应该还没有进入娘子关段吧?获鹿站的发车时间提前了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时间差得可是有点多。

这时候,另一头的王爷突然惊叫起来:“混蛋,什么情况?”

从王爷的语气之中,筱冢义男听出了掩饰不住震惊和恐慌。

筱冢义男顿时心头大喜,这是1401军列上的伏兵发动了吗?

“八嘎,这么多重机枪?还有这么多的战防炮?哪冒出来的?”

几乎是在王爷恐慌大叫的同时,一个通讯参谋急匆匆走进来:“司令官阁下,1401号军列遭到伏击”

听到这,筱冢义男便大喜过望。

当下筱冢义男猛一伸手拦住通讯参谋往下说。

军列上的伏兵想必都已经发动,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哈哈!”当下筱冢义男哈哈大笑道,“王爷,你也没有想到吧?”

“哈哈,你也没有想到我跟你说的是实话吧?我刚才都已经跟你说了,让你不要打军列的主意,你偏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很遗憾的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这是个陷阱,你们已经完了,哈哈!”

这一刻,筱冢义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上次被王爷用“实话”讥讽时,筱冢义男就憋了一口气。

不过今天,他筱冢义男终于用同样的“实话”怼了回去。

是的,他筱冢义男从来不是个大器之人,战场上尤其小气。

“我说筱冢君,你还真是个大器之人呢。”对面的王爷却忽然又说道,“给我们送了这么多重机枪和战防炮,居然还这么高兴?难得。”

“以后要是再有人在我面前说你们坏话,我非打断他狗腿。”

“鬼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无非就是给我们八路军送点给养什么的,是吧?”

“比如说筱冢君你,知道我们太行军区缺乏武器弹药,更缺乏柴油,所以就巴巴的给我们送来了一火车的给养,多好。”

“嘎?!”筱冢义男便愣在那里。

还有脑门上的冷汗也刷的渗出来。

王爷似乎就在筱冢义男对面,能看到他表情。

“筱冢君,你别急啊,你脸上咋这么冷汗呢?”王爷笑道。

筱冢义男却已经没心情理会王爷,扭头问刚才的通讯参谋:“1401军列在哪里遭到的伏击?什么方位?”

“在土门关!”

通讯参谋沉声道。

“纳尼?”水原拓也等参谋的脸色便垮下来。

军列在土门关遭到伏击,岂不是说,参与伏击的4个重机枪中队和2个战防炮小队都没来得及上车?这能有好结果?

筱冢义男也是愣在那里。

对面却传来王爷的笑声:“筱冢君,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们会在土门关动手?因为土门关距离太原足足有一百五十公里,已经超出无线电台的通讯距离。”

“是啊?”筱冢义男下意识的说道,“超出距离了。”

“你是不是傻啊?”王爷大笑道,“我们就不能加大功率增加通讯距离吗?筱冢君,你们家的姓氏还真是名副其实,真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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