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我和刘超群都长舒了口气,我说看胡先生那阵势,要是我俩再纠缠,八成会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咱们扔井里。
刘超群失笑道:想不到今天见到出马仙本尊了。

我大惊道: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人不是胡先生。

刘超群说,那是胡先生的师傅,像胡先生这种人没有真正的妖仙点化,是很难成为出马仙的,所以胡先生每天都要拜祖,拜的祖上其实就是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人,确切的说是上胡先生身的那个人。

我垂丧的道,既然胡先生这边搭不上手,我只能另想办法了。

我突然想起我爸说刘超群家世不简单,但到现在刘超群都没有实打实的提到,我想开口直接问他,但又觉得这是人家一直以来都保密的事,最终我还是没有提及。

刘超群说,大仙儿也不是没有帮我们,至少给咱指明了一条路,鬼媒也叫阴媒,我猜大仙儿的意思就是让你缔结阴婚,这样一来,你的命就有一半不受阳界控制,说白了就是一半灵魂不属于自己,如此,那些要害你的邪祟就没有办法了,不过缔结阴媒没那么简单,一般来讲,必须请高人主持,道行越高的先生,主持的阴媒就越加根深蒂固,而且不会反噬主人身体。自从破四旧之后,少数没遇害的术士、先生都隐居起来,不问世事,胡先生不肯帮忙,恐怕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我先是被刘超群前半句话搞的一头雾水,等明白什么叫阴媒,阴婚,又是满头冷汗。

见刘超群满脸无奈的表情,我苦笑着道:你帮我的够多了,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我想好了,如果真是命中注定逃不过这场劫难,那我就等死吧。

刘超群怔了下说你想好了?

我摊摊手说那能怎么办?

刘超群叹了口气说,这一点都不像你吴遥的作风啊,我们庄那年只出你一个大学生,整个乡也就俩考上,上学那会连校长都说你们随便念念书,识的大字也就行了,不至于子孙后代都是文盲,可你偏不信邪,每天晚上抱着语文课本,数学课本,背公式,抄课文,大家都说你傻,你却一点不在意,相反还会找那些有资料书的同学借书看,别人的白眼你当做是动力,我记得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全庄人都傻眼了,而且你还拿到了奖学金。

我愣住了。

刘超群说: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希望,我要是你,就拼命一搏,反正最差的结果还是没命,可万一有力回天呢!

被刘超群这么一说,我心里又重新有了希望。

刘超群说:打从李记、朱大明来咱们庄那天,你就变得战战栗栗,如履薄冰,他们出事后,你就更加害怕,反而失去了理智,非要去山上替他们招魂买命,完全忘了你不过是个屁都不懂的普通人,好在你小子命大,愣是没被自己玩死,在市里工作这几天,我琢磨着你变得不像以前了,以前你小子脑袋瓜最灵光,可现在一遇到事,反而最慌张了。

的确,刘超群说的没错,而且字字诛心,刚好正中我下怀。

李记和朱大明要来乡下玩那天,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上山出事的时候,我更是头皮发麻,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他们会不会因我而死,可我为什么总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呢?

最近这一阵子,我确实有些恍惚,特别是红衣的离开,让我感觉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而文秀、狗皮囊的那些话,更是让我对人生失去了乐趣,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我摇摇头,倒吸了口气道:我爸说小时候我遇到过一个罗生门的道士,要不是那个道士,我早就死了,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我听人说上次我被困在的那个废弃客运站,好像就是以前罗生门的道馆,那个看门的中年大哥会不会跟罗生门有什么关系?

刘超群怔了下,说罗生门都已经消失二十来年了,那个老男人,浑身晦气,额头发黑,两肩下沉,一看就是那种整天跟脏东西打交道的,如果非要说他跟罗生门道馆有关系,那也是邪道和正道的势不两立。

我说,这只是第一种假设。

我接着道:胡先生说他不是九虎,没有义务帮我,按他的意思,如果找到九虎,我就有帮手了,那么话说回来,九虎到底是什么人?该去哪找他们?

刘超群释然一笑,说,你终于转动脑筋了,不过,关于九虎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所以你问我,答案是一样的。

我说:好,我们再往前推,狗皮囊,还有那个文秀为什么要害我?

刘超群说,因为你有金锁命,抽走你的金锁命对他们来说,不但可以借尸还阳,还能加速修为。

我道:那他们一定不是九虎了。

刘超群说,废话,九虎不会害你,会帮你。

我打了个响指,道:那个中年大哥,为什么没有害我?他难道看不出我身上的怪异,假如金锁命人人都想要的话,那天晚上,他完全可以下手,可是却没有。

刘超群苦笑道,你怎么又把话题回到这个问题上面了,那个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我说,人不可貌相,而且我时间不多了,除了他,你还能找到其他办法吗?

刘超群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点着一根烟,狠狠的抽了口,然后道:你真要找他?

我说,我们现在就像是没头苍蝇,而且狗皮囊、文秀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了,我不想待在刘家庄,更不想……我看了眼老家,低声道,更不想连累我爸妈。

刘超群说那就试试吧,不过去之前,我得准备些法器,万一那老男人发难,还有些防备。

我问道,你还懂道术?

刘超群脸上拂过一抹慌张,说一点点而已。

我没有追问,告诉他那就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事不宜迟。刘超群说好,嘱咐我不要再瞎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但不能颓废,我说你刚才那一席话已经让我茅塞顿开了。

刘超群走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村子转了一圈,不知道这次离开何时能回来!现实点说,是还能不能回来,这个养育了我这些年的地方。

最后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死人坝,站在死人坝不远处,我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立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禁止进入。我忽然笑了,想起小时候不听话,跟刘宇他们误闯进去玩耍,结果惹了一身骚,没一个幸免于难。

“吴遥,你干嘛推我?”

我一怔,蓦地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梳着马尾的小女孩,胖嘟嘟的小脸,两只大大的眼睛扑闪着盯着我,眼睛里写满了童真,又充满了责怪,紧接着,我眼前一花……

我知道只是幻觉,但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为什么要骗我?”

四周空无一人,但我还是忍不住对空气吼出这句话,它憋在我心里太久,不吐不快。

“而且一骗就是十来年,就我自己傻乎乎,以为那都是真的,甚至,田洁……我都偏执的认为那是她活该!”

我扭过头往回走,走了几步,忽然忍不住回过头,但身后还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而唯独大河坝底下闪烁着几点白色的星点,刘大壮的故事浮现在我脑海,那是银狐在河里洗澡,走近了,它还会对你笑。

第二天,我和刘超群坐最早的班车去了客运站,下午四点才到,路上有些拥堵。我看着刘超群拎着的蛇皮袋,问他里面装的是什么,他说是法器,我问他既然是法器,咋不找个像样的袋子装,他说为了掩人耳目,越是普通的袋子,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心里一阵好笑。

下车后,我直接去了岗哨亭,亭里没人,就又去了卧室,总找不到那个中年大哥,就在我和刘超群犯难的时候,他出现了。

大热的天依然戴着个斗笠,手里捏着一把不知从哪挖来的野菜,看到是我,那中年大哥竟然一丝诧异,而是淡淡的道:来了。

我点点头,说之前没来得及谢你。

中年大哥洗完手说进屋聊吧。

刘超群至始至终没说话,而是警惕的跟在我后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中年大哥,不过好在那中年大哥没怎么介意。

进屋坐下后,他问我俩喝不喝水,没等我说话,刘超群抢先道不渴。

中年大哥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喝下,然后扭过头看向我,我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刘超群敲了敲桌子,道: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有些事想请教你。

中年大哥看都没看刘超群,直接指着门道:麻烦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吴小哥说。

刘超群一惊,警惕的道:遥子,我就在门口等你。

我说没事。

刘超群刚出去,中年大哥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淡淡的道:那天晚上,我的东西吓到你了。

我一怔,一时没愣过神,最后蓦地记起屋里看我打游戏的那个小鬼,这时我还是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嘴上说没事的,但心里发毛,更加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不一般。

他道:我是个行脚商人,靠买卖赚钱,那天在鬼门关救你也是纯属巧合,你这次来,我才确定,原来你真是佛化生,你要找的罗生门已经不在了,那两个凶煞已经找到你了,要想活命,往东走,东面有个麒麟山,那曾是罗生门道士修炼的地方,你把这些告诉你那个朋友,他就有办法了。

我感激的道,谢谢你了,大哥,对了,怎么称呼?

他笑笑说,我叫段林,以后有缘还会再见的,吴小哥。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