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清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腾地站起身来,抓耳挠腮,想继续坐着又坐不住,想冲出去迎接面子上又过意不去,好不纠结。
那人来得极快,不出多久就来到段清面前,老远就见他那纠结样,微笑道:“段师弟身上跳蚤太多了吧?瞧你那急的。”

段清心里兴奋,也没有细听她说话,两手搓个不停,笑眯眯的道:“木师姐好久没有来到寒舍了,来来来,快请坐。”

木秀儿看他那魂不守舍样,心里欢喜,自竹篮里取出两个饭盒递给他,接着又在篮子里翻了一下。

“咦,怪了,我怎么把这宝贝带来了。”木秀儿惊呼道,手中轻摇着一块铜镜,在段清面前晃了晃,续而脸sè大变,道:“段师弟,你左肩上怎么会有字?”神sè慌张至极。

段清正吃着饭,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好笑,拿个铜镜乱晃,假装是照妖镜了?那玩意能照穿衣服才怪!还有干嘛特意拿了个镜子过来,干嘛只照住左边肩膀?大概知道了她的想法,但只能配合着装傻了,放下饭盒,故作惊讶地道:“什么?我肩膀上有字?”迅速掰过左肩就要褪下衣服。

木秀儿脸一红,她早有准备,立即转过身躯,身子在轻轻颤抖。

段清看也不看那肩头字迹,口中却惊道:“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今天晕倒了被谁写上去的?”

木秀儿顿时脸上火辣,道:“这绝不可能的,这些字是人以浑厚功力凝血成字,有这份功力的人除了峰主外就只有太师叔太师伯一干人了,血迹紫黑,想必已有一段时间了。”

段清嘴角咧开,连忙伸手重重一抹,生生把笑意擦去,心想你那破铜镜照得太清楚了吧?口中却道:“不可能啊,莫非是十天前峰主让我去七仙殿时被人刻的?不行,我得去问问。”作势就要出门。

木秀儿急忙叫住他,急声道:“千万不要,既然是刻在你肩上,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那肯定是秘密刻下的,不宜让人知道,张扬不得。”

段清坐了下来,道:“我能有什么危险?别人也不会打主意到我身上来。”

木秀儿眉头紧锁,忧道:“不会有人这么恶做剧的,你是峰主带回来的,她肯定不会,你仔细想想,那天有谁碰过你肩头,既然留下这样的话,那还是要小心为好,留字的人不选择跟峰主说明而是直接告知你,那说明了这危险不是一般的,以至于峰主都难以保障你的周全。你还是走吧,七仙峰的功法经文我都知道,我会在送你离开的时候传给你的,等修为有成了再回来好吗?”说到后来已经是近乎乞求了。

段清心里不舍,刚出去逛一天就要离去的话实在有太多遗憾,他想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好让木秀儿放心,但想起峰主的话,他沉默了。

木秀儿见他不答话,眼圈一红,就要掉下泪来,哽咽道:“若是命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你不舍得走,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

段清身躯霍然一震,而后茫然,叹道:“茫茫人海,我能去哪里?我什么也不会,走了也活不下去啊?”他也曾想过离开,但天下之大何处可容身?身为一个不属于这世间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你身手远比一般人要好,就是当个猎户也可以生活的,只看你愿不愿意了。”木秀儿轻声说道。

段清一怔,这的确是条路,若有木秀儿送他离开,要真下得去七仙峰,又能找到一个猎户村落,那就可以离开了,只是这么无尽的大山荒野里,到处都有凶禽猛兽,甚至是修出人身的山妖野怪,要想找到一个村子并非易事。想到木秀儿的修为或许还不足以御空行走,这要怎么送他出这无数大山?峰上规矩鲜明,不允许弟子私自下山,送走自己这一来一回必然时rì不短,万无可以蒙骗过去的道理,此举不妥!

”多谢师姐美意,只是你应该也无法腾云,也不能御空行走,要怎么送我出去?就是送出去了你还要自己一个人回来,这如何是好?我一去不复返还好,你出外太久回来说不定要受罚了。”

段清不忍,不愿木秀儿出去受罪,更不愿她会受罚,便拒绝了,再者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这样的一个废材,无亲无故,没有任何至宝在身,何惧之有?

“七仙峰不允许弟子私自下山,但却允许出外历练,只要破入入道秘境就基本不加阻拦,不限时rì,只需紧记峰规不去违背即可,我早想出去外间历练一番了,正好一道走。”木秀儿轻声说道,原先有些凄凉的语气里露出些许羞涩,但一带而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段清听得心里一喜,就要答允,转念一想,若是一起离去势必会连累了木秀儿,眉头皱起。木秀儿似是知他所想,道:“我有一计,你可以先行离开,藏在百里之外的秘密之处,之后我再向峰主请示出外历练,言称顺带寻你归来,如此就可以带你一起走了。”

“这样好像能行,只不过峰主那么高的修为,恐怕一百里之外也是躲不过她的搜寻的。”段清忧道。

“峰主确实很厉害,但只要有了这件秘宝,再厉害的人也察觉不到你的气息。”说着自怀里取出一只香囊,掏出一片碧绿无暇的叶子,似是新摘下来的一般,此叶光滑如玉,没有叶脉线条,若是没有叶柄就是一个标准的圆形了。

“这是道圆树的叶片,可以隐藏气息,还好你修为尚浅,有着这片叶子,峰主就是站在你身边,只要没有看见你就不会被发现,还有这张地图,你按着标好的路线走就可以了,待你离去十天,我就下山。”

段清将地图揣入怀里,接过叶片,手感温和,不知是这叶子本身温热还是被木秀儿的体温加热了。小心翼翼地装入兜里,离去之心顿时暴涨,既然不能修练,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过得又无趣,还不如回到凡人中过普通人的生活。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段清心里欢喜,笑了笑,道:“三rì之后我就走吧,只是到时候你怎么找到我呢?”

木秀儿一笑,道:“你若是成心躲着我,那我肯定找不到你,要是你想让我寻到,那就太简单了,你只管按着标好的路走,我再抹除痕迹就好了。”

段清放下心来,只等三rì之后。

他已经适应了七仙峰上男xìng无多的环境,接下来的rì子,早出晚归,每天骑虎乱串,逢人就打声招呼,热情洋溢,惹得一众女弟子面sè红润,所过之处一片喧嚣,红尘之气十足,把一副仙家气象破坏得荡然无存。

他骑着虎东钻西穿,除了厨房不进,闺秀香阁不入之外,各大殿宇内外能进去的他都匆匆走过了。过石桥上云梯,翻山入洞,下地探泉,三天来每rì都是累得往床上一倒就呼呼睡去,但他意犹未尽。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虽然住了不久,但这里俨然就如同他的家,有留念,有不舍,但无奈重重,现实熬不过,只好选择离开。

三rì时间弹指即过,第四天即将到来,段清已经将一切打点完毕,看着这jīng致的小楼,心里有些沉重,一遍遍细细的观看,许多从未注意到的地方都不再遁形,长长叹了几口气,取出笔砚,这般不加交代的离去,心里过意不去。

他摊开棉帛,一笔一划的开始留言:

峰主,段清今rì离去了,不是因为对七仙峰不满,不是不想留下,只是世事无常,难以抗拒,虽千般不舍,然万般无奈,很感激你冒死相救,再造之恩永不忘,经文烂死我心,绝不传与他人,勿忧!本门心法已练近两月,并无效用,弟子愚钝,不堪大用,与其坐等三餐,不如早归凡尘;此去经年,难料前程风平浪静,还是荆棘坎坷,更不知是否重拾旧梦,但去意已定,望勿念!珍重!

字迹弯弯曲曲,歪歪扭扭,乍看如鸡爪扒过的地面,这已算是不错了,毕竟学这些字并没有多久,段清歪着头,慢慢悠悠一字一字的认下去,觉得没有问题,自己都看懂了。

天际第一缕曙光划破黑夜,他拎起包袱,借着微微光亮,骑在虎背上就走,依着木秀儿所绘路线,一路东拐西折,尽是人少出没的小路,此时虽然还未大亮,峰上大多修士已起床,开始修练,只是都不轻易出门罢了,这恰好帮助了段清。

穿出广场,来到南面,爬上不高的山坡,眼前是数百株参天古树,枝叶繁茂,再往前便是伊小红跳下去的峰南绝崖,段清早听木秀儿说得摄人心神,现在到了这里便忍不住要看上几眼,下了虎背,趴在崖缘青石上向着崖边上移去,手抓树枝脚缠粗藤,来到边缘,往下一看,顿时胆战心惊,下边云雾浓厚无比,看不到下方一切,但绝不会让人怀疑它的深度,崖壁灰白,垂直往下延伸,隐隐间壁上似乎有一道裂缝,斜斜划开,山风呼啸,割在脸上隐隐作痛。

他看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掏出地图,左右比较,来到右侧百米处一株枯死的巨树前,那巨树枝干繁多,根根都很粗大,但大多都被劲风折断了,只余少数还相对完好,直刺向高天,苍劲有力,让人觉得其死得甚为壮烈,主干更是巨大,四五人也不见得抱得过来。按着图上所绘,下山的便捷出口就在这枯数附近小范围内。

仔细寻找一番,扒开主干周围一层残叶,露出枯树众多苍劲树根,向着四面伸展,仍紧紧扎入山壁缝隙,使得这树虽枯死多年仍未倒下。又伸手去推树干旁边的巨大石头,大多都稳稳当当,只在两根最为巨大的树根之间,有一块平整大石推得不怎么费力,但至少也要数百斤的力气。

段清推那大石歪倒一边,一个足能任三四人并排着走的通道就出现在面前,里边明亮,似乎是露天的一般,一梯梯石阶小坑小洼无数,石阶表层风化得很严重,像是被虫蚁钻出无数洞穴的木头,通道入口冷风直冒,仔细观察,这通道似乎便是绝崖壁上的那条裂缝,只是被人加工,凿出石阶来,石阶宽高大致相同。

段清心里好生诧异,谁有这么闲情在这裂缝里凿出石阶来,若是一直凿到山下,那得花费多少时间心血?这里隐得这么好,木秀儿怎么就找到了这里?难不成她从这里出去过?

眼见天已经大亮,便招呼黑虎过来,当先走了进去,踩在石阶上,顿时有脚印留下,段清一怔,这上边没有别的脚印,自己是第一个走进来的人了,那木秀儿是怎么知道此路可走的?隐隐间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来,但既然到这一步了,决定先走了再说,实在不行大不了就退回去,料想不会有什么事。他心里不停祷告这里不要很快被人发现,至少也得等自己离去远了。

走下去几十米后,光线更加明亮了,右手边竟与外间相通,光线就是从外间照进来的,这甬道果然是在那条裂缝的基础上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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