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成拿出上次买来给大爷抽的香烟,小心地抽出一支扔给了大爷。
“大爷,我上次来你不在,你干吗去了?”孟凡成问着坐在门前的大爷。

“上访去了,我们厂很多人都去了!”大爷点上烟说,“区长都见着了!”

“那不错吗!肯定是有结果了吧!”孟凡成说着。

“差不多了,他说有人要收购我们的厂子。还说他给我们争取保证工资不降,员工不裁!”大爷对从门前经过的老员工点着头。

“他说他给你们争取的?”孟凡成不觉笑了起来,看来当官真的是有技巧的。

“嗯!怎么了?”大爷不解地问。

“哦,没什么!你们同意卖这个厂子吗?”孟凡成说着。

大爷猛吸一口烟说:“有人买,不下岗就已经不错了,总比下岗吃救济要强得多。这不纺织厂都有很多人下岗了吗!这是趋势我们都明白。”

孟凡成点着头,劳苦大众的忍耐力是超强的,每一次社会的阵痛不都是这些人在承担吗!

“你说这厂子别人收购后真的能用吗?”孟凡成问着。

“上次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是生产,而且就算是很好的生产,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销路有些问题。因为去年吴坤在区里要了一批钱,本来他是留着自己挥霍的,就是不发工资给我们。厂里面的工程师施歧山告到区里,还要拿着刀和他拼命,最后他才同意留下了两百万改善厂里的设备,赚钱好给工人发工资。你看着厂里面的丰田车了没有,那车就是那次买的。这秃头仗着和孙喜厚的关系,谁都不放在眼里。”传达室的大爷似乎是越说越来气。

“那这个施歧山还不错吗?”孟凡成说。

“这个厂子这几年就是靠着他撑着了,没他早就散了。他又抓生产又跑销售,这才凑合着给我们隔几个月发一点生活费。就这样,厂里的钱还要被吴秃头扣去不少,去还他的吃喝账呢!”大爷又给自己的茶杯续满水。

孟凡成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个人的名字,看来收购后这人能够担当厂子的大任。

这时一位西瓜头的女生从窗外把头伸了进来。

“哟,白内障来了啊?”她头一昂,有些鄙视地说着。

“是大妈啊!”孟凡成笑着说。假小子一听,脸瞬间憋红了,没好气地从窗口跳了下来。

大爷见他俩在那里斗嘴,笑着对孟凡成说:“这就是施工程师的女儿——施洛洛。”

“你又来这里干吗?”施洛洛进来问孟凡成,一脸得不以为然。

孟凡成看着她的短发,以及她鼻尖上的细汗,感觉她浑身都是朝气,只是一脸的玩世不恭,让人无法把她与女孩子的身份无法联系起来。

“这里不能来吗?我倒是很喜欢这里。”孟凡成故意说着气她。

“这里又不是医院,你来这干吗!有病就要去医院,让大夫给看看,别在这耽误了病情,到时晕倒在这里可没人搭理你!”她故作惋惜的样子说着。

“我哪里有病了?”孟凡成问她。

施洛洛装作吃惊的模样说:“你没有感觉到自己生病吗?天哪!你把一位青chūn美少女看成大妈,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孟凡成嘴角翘起,看了一眼在那里笑的大爷说:“对啊,你的确不是大妈!这我倒是看出来了。不过说你是美女不如说你是……魔女了!”

“你!我代表徐福酒厂八百员工命令你滚出去!”她有些生气地说着。

“我——就——不!”孟凡成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了。

“你你!那我就要吹哨子叫人了!”她果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要吹。大爷赶紧阻止了她说:“这是护厂用的哨子你怎么能乱吹呢!要是别人以为有人来搬厂里的东西,那麻烦就大了。”

孟凡成看着她脖子上的哨子,原来那是护厂用的。看来厂子中还有一些正真关心自己工厂的人,有这些人在,这样的厂子应该是倒不了。

“我说你是魔女吧!要不怎么动不动就要撒泼呢!”孟凡成说着。

“你!”她会说话的眼睛写着愤怒,恨不得对孟凡成实施鞭尸那样的酷刑。可是她又不能吹哨子叫人,因为传达室的大爷正在紧张地看着她。

最后她叹了口气说:“算了,魔女就魔女吧!总比你个无赖强!”

“我怎么无赖了?”孟凡成笑着说,很欣赏她的自我调节能力。

“你没事赖在我们的厂子还不是无赖啊!你又不是我们厂子的人!”她有些赌气地说着。

“魔女和无赖还是很般配的吗!”孟凡成心中想笑,可又忍住了,自己本是奔三的人了,在这里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斗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在作祟,于是赶紧打住。

“无耻!”她一说完扭头就走,留下在那里发出与年龄不符的爽朗笑声的传达室大爷。

“我服你了,也就你小子能治得了这孩子!”大爷笑着说。

孟凡成皮笑肉不笑地说:“见笑了!”

施洛洛走后,传达室里又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在那攀谈着。他们几乎聊了一下午施歧山的为人,以及能力。大爷感慨要是能让施歧山当厂长,厂子怎么也不会垮成这样。自己还算身体好,rì子还勉强凑合。有些年纪大了的,光是医药费就让他们吃不消,找厂里报根本不可能,那吴坤有钱还自己吃喝送礼了,哪里去管工人。幸好还有施歧山,他在销售的账上,硬是给留下一些钱,给那些有病的人先报销一部分医药费,虽说不多,但还是能有些作用的。

孟凡成不住的点头,心中在设想着下一步怎么走。反正这个吴坤他是不会留的,最好在收购后好好的查查他的账目,看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包烟要抽完的时候,孟凡成拍着已经满是烟味的身子,走了出来。

“孩子你不是检察院的吧!”大爷最后问着。

“我才高中毕业,怎么会是检察院的呢!”孟凡成笑着说。大爷也笑了说:“看你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又喜欢听这些事情,我总感觉你像是在做什么!”

“我成熟还和小姑娘斗嘴啊?”孟凡成推着车子,笑了一下。

大爷也嘿嘿地笑了说:“别说是你,我也没事的时候和那丫头斗斗嘴,那让人显得jīng神!”

“我说这丫头怎么老是来找你呢!”孟凡成摇着头说。

“常来!”最后大爷把这好听故事的小伙子送出大门,见他上了车,在后面说着。

会的!孟凡成在心中说着。

在回去的路上,他约了范宁在费波的宾馆见面,于是他不由地加快了车速,当路灯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市区,他抬头看着依次亮起的路灯,想起曾在自己车上的田媛。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不由得又一片温热,感觉心中痒痒的。

在宾馆的门前范宁已经在等孟凡成。他今天穿着整齐的西装,让他显得即挺拔又潇洒。孟凡成不由得一笑,心想这到底是徐福市的风雨人物,不知道当年迷倒多少的思chūn少女。

在路上他也已经通知了费翔,他正在和费波他们在满庭芳包厢中等着他们。自从各个包厢重新起名以后,费翔就特别喜欢在满庭芳请客,这一开始让孟凡成特别不解。而当费波告诉他,他的母亲就叫庭芳后才恍然大悟。这样有钱而不忘农村一起出来的结发夫妻的人太少,可见虽然费翔这样的人成功被很多人诟病,但他却越来越多的发现他身上的优点。看来上辈子要不是费波的死,费翔怎么也是不会消沉下去的。

“走吧!在满庭芳!”孟凡成说着带着他往楼上走。显然范宁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只是看了一眼装潢新颖而明亮宽敞的大厅,心中就已经明白这里为什么会火了。就连běi jīng、上海的大都市里的大宾馆也不过就这样品味的宾馆设计了,何况它的设计还有过之而不及。

“广东的霍英东的白云宾馆也不过就这样的感觉了。”范宁说着,他心中有着第一次去白云宾馆般的震撼力,虽然这里楼没有人家高,地理位置也没有人家出众,但关键是胜在细节上。

孟凡成看着这个自己花了很多心思的大厅,感慨着要不是财力有限,或是考虑现在人的审美观点,他完全会设计得更加的恣意一些。

“傍边的还没有装修好,要是修好打通起来,会更加的漂亮!”孟凡成说着。

范宁点着头,暗叹不知道这位费翔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这和他以前听说的,他只是个暴发户的形象完全不相符。这时他在心中也隐隐的感觉到什么,不由又看了一眼孟凡成,感觉他真得有些神秘,比田媛还要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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