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雁门刺史府之中,董卓此时正在自己的后院之中,练习箭术,在他的身旁,李儒正一脸淡笑,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
“文优,有什么事,直言吧。”粗犷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随着董卓逐渐拉弓,他身上的肌肉此时也在极为规律的运动着。

“岳父可还记得少将军(张轲,由于董卓近乎直白的将其视为继承人的缘故,因此而在军中得名),在临行前,令其大将高顺所cāo练的那支部队?”微微一笑,李儒当即如此直言不讳的说道:“当初,其他军的人都以为这支部队是一个笑话。”

“哦?现在不是吗?”随着嗖的一声,董卓将手中的箭矢shè出,箭矢当即shè在了另一面,画有准星的墙靶上,使得墙体顿时开始龟裂起来:“一支身体残缺的部队,即使是从北伐之战残存下来的jīng锐,现在又能有什么作用?”

两个月前,北伐之战结束之后,虽说北伐军三十万jīng锐十不存一,但这些能够从草原那宛如地狱的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士兵,却是在恶劣的战斗环境下逐渐成为了jīng锐中的jīng锐,战斗力更是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这些士兵大多被董卓所得,但虽说这些人皆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但经历多场恶战之后,缺胳膊断腿者却不在少数,这些人在幸存的北伐军中,可谓占据了一半多,原本董卓是计划将这些已经残疾了的废人发以一批抚恤金后,打发走的。

但是却遭到了张轲的进言而取消了一部分预定,而是听从张轲之言,从中挑选出了正值壮年以及正处青年者,新组建了编外部队,同样直属于张轲,但其统领却是一名叫做高顺的年轻人的部队——陷阵残兵。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那支我们以为是少将军善心而发的残兵,连续击破了并州境内,一十八个山寨,其中有七个,是隐藏的最深的那批鲜卑匪军。”默默将这些话说完,李儒只听见一阵弓弦被拉断的声音,一根箭矢完全shè偏了墙靶,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只留下箭尾在外。

“你是说那几个滑不溜秋的泥鳅全被剿灭了?”迷惑的看向了李儒,董卓的眼中有些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当初自己出动十多万jīng锐都没能剿灭的地头蛇和臭老鼠啊...

“一十八个山寨,其中那十一个本土马贼的山寨身后都有边地世家支持,每次我们想剿灭都不得其果,还有那七支装备jīng良,作为檀石槐后手伏兵存在的鲜卑轻骑兵,共计三万两千七百二十四颗人头,已经在路上了。”直视着董卓那双惊讶的眼睛,李儒取出了一份打开的书信:“想必,现在已经快到了吧。”

残破身犹在,兵锋何人当。

雁门军营,在久经战阵的边军士卒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黑底红字的大旗之下,一群身有残缺,却散发着令人敬畏气势的士兵,拖着数万颗人头,进入了军营之中。

“那...那个是?”

“这...这不可能...”数十名低级军官看着这些满是伤痕的残缺之卒,双眼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充满畏惧,接着又转变为敬佩起来。

而在军营的另一端,徐荣与牛辅此时同样目瞪口呆:“牛辅...当初我们说赌什么来着?”

“赌这支军队,全灭而归。”悠悠的,牛辅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一天,张轲前脚离开刺史府,出使洛阳,高顺后脚便带着那支共计五千人的残兵带出了军营,离去时,军中满是嘲笑与蔑视。

“切!北伐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草原蛮夷赶了回来?”

“就是!现在身体都残缺成这样了!老老实实回家糊口不好?”

“别瞎说!听说这是八虎首张将军的意思,张将军率领我们大破鲜卑追兵,屠戮十万级,刺史大人便想要再提张将军,增其五千曲部,结果张将军坚决要的,就是这支残兵!”

“切!张将军坚决要又怎样!看看都知道,张将军那是可怜他们!大家都知道,在外战死,总比残疾退役的好!兴许张将军为的就是送这些去死呢!”

“哈哈!有理有理!”嬉笑之间,董卓军将兵们,对于这些北伐军,可以说是十分的蔑视,打了败仗,结果还要自己来收拾烂摊子,结果现在连这群伤残了的,还要靠自己来安置,这不是坑人吗?

但是,当他们回来之后,一切的议论没有,有的,只是畏惧与敬佩。

来到徐荣等人面前,高顺下马:“陷阵残兵,满编五千人,现存三千四百十三人,到齐!一月破十八寨,练兵任务达成!”一边说着,高顺一边单膝跪地,只是在他的身后,数千残兵却只是低下头,竟没有一人下马:“我军麾下,将士多有残疾,不能下马,还望见谅!”

没有人发出一丝不满,在这安静的环境下,董卓军的将兵们羞愧的低下了头,看着这些原本出营时全副武装,回来时浑身是血,铠甲多有破裂,身上缠着绷带的残兵,他们根本不会怀疑对方的战功是否是在造假,至少在他们眼中,这些堆积如山的头颅,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认得他...并州响马王——屠当...当年就是这家伙劫掠了劳资全村!就算这家伙化成灰,劳资也认识!”

“还有‘马贩子’郭塌!他娘的!就是这家伙把我妹妹拐走了!”

“‘落云匪’赫尽...这家伙手下可是有五千人啊!”

...

一个又一个知名的大马贼与土匪的头颅被人认出,士兵们看向高顺等人的目光之中,越发的敬佩与崇敬起来。

“无妨...”摆了摆手,徐荣突然苦笑着,弯下了身子:“对不起...”

“对不起...”不止是徐荣,牛辅也同样弯下了腰,道歉起来。

“对不起...”跪倒在地,有的士卒惭愧着低下了头颅,有的则在看到自己做梦都想干掉的,使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土匪头子后,痛哭着,跪倒在地。

他们,在道歉。

对一群败兵道歉,

对一群残兵道歉。

“二娃!你看到了吗!仇人死了!那个杀了你的恶人死了!”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那些逼死你们的土匪死了!孩儿对不起你们啊!”

“谢谢...谢谢...”泪水不可控制的流出,随着数人哭泣,原本肃穆的军营仿佛充满了悲伤的气息,泪水滋润大地,残兵们的头颅高昂抬起。只是在那不可视的jīng神之上,一面新的军旗出现在了将领们的眼中。

“玄武,你看到了什么?”低着头,牛辅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看到了四个字...”

陷阵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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