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兴港重金悬赏,一般商贾百姓只是看热闹,最激动的还是士子,广州城北,一名身着澜衫的年轻士子匆匆跑进越山诗社,径直奔往东边的跨院,才进院子,他便兴奋的唤到:“乃远兄,好消息,万两白银悬赏!”
快步走进厅房,他才发现大厅里竟然坐着十来个同窗好友,见他进来,有人笑道:“云松兄来迟了。”

“都听说东兴港的告示内容了?”唐星耀随意的在一张椅子上落座,笑道:“乃远兄精于数术,若能破解,不仅能获的万两白银悬赏,也令咱们广州士子扬眉吐气。”

不过才二十四五的何至渊苦笑着道:“云松将东兴港也看的太简单了,东兴港这悬赏可不是好拿的,这道植树题看起来简单,实则相当深奥,别说十六行以上了,就连十六行,愚兄也觉的难如上青天,甭指望三五日破解了,一年之内能破解,愚兄亦是知足了。”

见精擅数术的何至渊如此说,唐星耀不由笑道:“东兴港不会是故意出一道无法解答的难题,以此来戏弄咱们广州的士子吧?”

“不会。”何至笃定的道:“这题肯定有解,胡大人是何许人,岂会如此荒唐?”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东兴港求才若渴,而且极为重视各类杂学,实是别具一格,你们认为东兴港如何?”

一人好奇的问道:“乃远兄莫非是动心了?是想去澳门,还是想去小琉球?”

听的这话,一众人登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这事可的慎重,东兴港如今可是跟反贼无异,咱们怎么说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得,不就一生员......。”

“要说东兴港是反贼。那也是被朝廷生生逼反的。”

“在下倒觉的不能将东兴港与一般反贼等而视之,你们没听说,东兴港已经攻占了吕宋,东兴港如今已经有小琉球、吕宋、满刺加三块地盘了,海外立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未必见的只会在海外立国,以东兴港的战力。朝廷根本无力抗衡,说不定变天亦有可能!”

“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什么可顾忌的?东兴港连广州都敢攻打,这与造反何异?”

“诸位,诸位倒是说说,这东兴港前景如何?真要看好,咱们索性投了东兴港亦无不可,至少比在大明的机会更多。”

“诸位,容在下抛砖引玉,朝廷先派四万水师围剿东兴港。全军覆灭,随后再此背信弃义,扣押东兴港海船和相关人员,围剿月港,东兴港敢以牙还牙,随即攻打广州城,而且在重兵坚守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就攻下了咱广州城。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如今又明目张胆要在澳门建私港,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东兴港有足够的底气。根本就没将朝廷放在眼里。

胡大人到漳州龙溪出任知县不过是己丑年(嘉靖八年)的事,也就是说东兴港从创建到现在不过是七年时间,诸位想过没有?这是什么速度?再过十年八年,东兴港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要提醒诸位的是,东兴港现在已经进入快速扩展的阶段!”

“说的好!东兴港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在澳门建私港?这是因为东兴港已经在小琉球全歼了闽浙粤以及南直隶的沿海水师精锐,在海上。朝廷已经无力再战!从东兴港攻打咱们广州城的情形来看,东兴港不仅海上无敌,攻城拔寨,同样是无坚不摧!诸位且想想,东兴港将会有什么样的前景?”

听的这话。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东兴港虽说是盘踞在小琉球,而且一直致力于向南洋扩展,但与朝廷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旦积聚了足够的实力,未必不会跟大明争天下,而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东兴港至少已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朝廷根本无力攻击东兴港盘踞的小琉球,这是一个机会,难得的机会!在座一众年轻人不由的都怦然心动。

半晌才有人长叹了一声,道:“东兴港确实值得冒险一试,不过,胡大人好像不太重视儒学,而是更注重杂学......。”

“这是什么话?胡大人本身就是二甲进士出身,又长于诗词,岂有不重视儒学之理?之所以不招揽儒学大家,无非是因为暂时未定下名份而已。”

“还是多了解一下东兴港的情况再说,一旦澳门成为东兴港的私港,有的是机会,无须急于一时。”

“说来也怪,东兴港实力雄厚,称霸海上,又与朝廷完全决裂,何以仍不自立?”

“这有什么奇怪的,朝廷背信弃义,不过是开年的事,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接连征战,想来胡大人还没有顾的上。”

城南一处豪宅,丫鬟红玉一溜碎步走的又快又急,直奔后院徐清曼的闺房,小脸红彤彤的,眉眼间满是兴奋,才进房门,她便急着道:“小姐,胡公子公开出题选妻......。”

徐清曼正在对镜梳妆,听的胡万里竟然公开出题选妻,心里不由一跳,这胡万里竟然如此别出心裁?她还正愁着如何去见胡万里呢,当下连忙起身走到门口,道:“是什么题目?”

“难题,第二题胡公子可是悬赏一万两白银呢。”红玉笑着将抄好的题目递了上去,道:“胡公子为了小姐可是费尽了心思。”说着,便掩嘴轻笑。

徐清曼也不理会她的调笑,急急看题,两道题都难,续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要把握胡万里做诗时身处的环境和心情,还有他心中所想,六行能够蒙对两三行已经很难了,后面那植树题,她略微琢磨了下,便知很难,看起来简单,但能列出十行就已经不错了,二十颗树要排列十六行,每行四颗,如此难度的数术题,这家伙是如何想出来的?

“小姐,是不是很难?”红玉明知故问道。

“不是一般的难。”徐清曼白了她一眼,道:“只能走捷径,你女扮男装去东兴港大营见胡公子罢。”

“小姐这是要作弊啊?”红玉抿嘴笑道,说着一叹,道:“哎,可怜这广州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绞尽脑汁的琢磨这两道难题......胡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学识渊博,年纪又不大,且还是一方霸主......。”

“你去还是不去?”徐清曼浅笑吟吟的逼了过去,一见她这副神情,红玉连忙笑着躲开,求饶道:“去去去,去还不成。”

见她告饶,徐清曼这才款款落座,道:“别闹了,将外面的情形详细的说说。”

待的红玉有条不紊的述说完,徐清曼不由暗笑,这胡万里真个是手段了得,这出题选妻,不仅可以聚附广州人心,还顺带展露了他本身的才华,重金悬赏,也点明了东兴港爱才,重才,真真是一举数得。

布政司衙门,大堂,广州城内的督、院、司、道、府、县各署官员,包括粮道、盐道、广南韶道、惠潮道、肇罗道、高雷廉道、海南道等地域道设在广州的道署官员,以及都司衙门、各卫武官,大大小小官员足有数百之多,济济一堂聚集在大堂,诺大的大堂都容纳不下,五品以下的官员都只能在院子里站着。

公堂之上,两广总督陶谐端座于公案之后,布政使田秋、按察使魏长生、都指挥使司郑昌恒则分座两旁,都是神情峻然,大堂两侧,还有一队身着号褂,背着火枪的兵丁,气氛极为凝重,一众大小官员都知道广州城实际上已被东兴港攻破,也不知道几位大员一大早就将他们集中起来是何道理,一众官员都不免有些忐忑,暗自猜疑,胆小的甚至有些微微发抖,历来被反贼攻破城池,官员都是死路一条,要说不怕,还真没几个。

偌大的大堂里,一片安静,痰咳不闻,默然半晌,两广总督陶谐才沉声道:“诸位想来都已知道,广州城在昨日已经被东兴港攻破,重兵云集防守的正东门,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东兴港攻破,东兴港火炮犀利,城墙上根本无法立人,两轮炮击,守城将士伤亡便达到三千余人......。”

一众官员并不清楚攻城的详细情况,却也知道守城兵将伤亡惨重,广州前卫、右卫大营摆满了尸首,都是被火炮炸死的,听的这话,都是黯然无语。

不料,巡按御史吴麟却是站出来朗声说道:“广州城高墙厚,兵力雄厚,防御森严,却被东兴港贼众在不到一个时辰内攻破,实是古今未有之战例,如此惨败,实是主将墨守成规,决策失当,军无战法,将无战心,士无死志,本官要拜章弹劾。”

谁将这个刺头也叫来了?陶谐不由暗自腹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道:“上疏弹劾,是你巡按御史的本职,广州城破,本督难辞其咎,你弹劾与否,本督都自当向皇上请罪,不过本督倒是好奇,吴大人并未身临前线,亦不知守城部署,是如何得知本督墨守成规,决策失当,又是如何知道军无战法,将无战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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