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水关码头下游里许,一艘双桅平底的快船跟其他商船一样停靠在河道边,伍子顺静静的立在船头甲板上观看着秦淮河繁忙的景象,当年的丑小孩如今已长成宽肩细腰体格健硕的少年,未变的是容貌,依旧是疙瘩眉毛黑豆眼以及满脸的麻子,本就不苟言笑的他因为负责南京与东兴港的信息联络,越发的沉默寡言,倒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稳。
此番随胡万里出行,是要在苏杭扬州三地建立联络点,三地既然发行彩票,建立鸽信以快速联络也就成为必要,虽然他手头奇缺人手,却也知道轻重缓急,毫不犹豫的将几个稳重能干的手下举荐出来,对他们而言,能够独挡一面也是难得的机会。

不多时,他便看到了在船头张望的李风烈,立时便扬了扬手,待见对方一扬手回应,他才转身对身后的少年吩咐道:“少爷到了,叫众人都在船舱里呆着,无须出来迎接,这里人多耳杂,免的被人看出蹊跷。”

待看的还有艘小船紧跟在李风烈身后,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船是什么来路?少爷还带的有人?小船缓缓的靠了过来,伍子顺连忙指挥船夫钩住小船,放下踏板。

船稳稳停住之后,胡万里才躬身从船舱出来,瞥了外侧紧紧跟随的小船一眼,见船头除了船夫并无其他人,不由微觉奇怪,难道徐清曼不在船上?微微一顿,他便迈步上了踏板。

徐清曼自然在船上,听闻胡万里要出城考察苏杭扬州三地的消息后,她第一直觉便是胡万里要去杭州,张璁籍贯是浙江温州府永嘉三都人,回京必然要经过杭州。胡万里应该是去见张璁,所谓的考察彩票发行情况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既然胡万里要去杭州,她自然是希望能够一道同行,南京至杭州足有千里之遥,便是一路急行也须的六七日,若是遇上雨雪。半月也未必能到,旅途漫漫,能结伴而行自然最佳,不仅一路有人照应,而且也不至于太枯燥,不定还能得到两首新诗词,是以她才顾不上矜持,探听清楚胡万里的出行的日子后就在秦淮河守候,她心里清楚。胡万里去见张璁,定然是不愿意携她同行的。

丫鬟玉梅一直在舱口偷偷注视着,见到胡万里出来,她便轻声道:“小姐,胡公子出来了,往咱们这里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上搭板了。”

徐清曼微微一笑,轻声吩咐道:“将船靠上去。连在一起。”说完,她便整了下衣袍。轻咳了一声,才掀开舱帘,跨了出去,抬头瞥了一眼胡万里的背影,她便捏着嗓子叫道:“长青兄别来无恙?”

察觉她嗓子有异,胡万里不由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但见徐清曼戴着飘飘巾,身着一袭银灰色道袍,一副书生打扮,他登时一笑。难怪她捏着嗓子,微微一笑,他才道:“这位兄台看着眼拙,不知唤在下何事?”

这是讥讽她女扮男装,徐清曼不由白了他一眼,见船已经靠在了一起,她便一步跨了过去,这才微微一揖,道:“长青兄瞒的在下好苦。”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上船再说罢。”说着便转身快步上了船,见伍子顺迎上来,便吩咐道:“腾一间舱房出来。”

”是,少爷。“伍子顺忙轻声道,他自然是早看出这徐清曼是女儿身,也看到对方船上还有两个丫鬟两个长随,因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也不敢胡乱开口,心里只是暗暗叫苦,这快船上舱房不多,若是再带他们几个人,可真是没地儿安排。

徐清曼上的船来才稍稍松了口气,得意的看了胡万里一眼,才浅笑吟吟的道:“长青兄这是欲往何处去?”

“扬州。”胡万里含笑道,说着一伸手,道:”河上风大,进舱再说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舱房落座,徐清曼便直接说道:“张阁老返京在即,长青难道不想先去杭州拜会?”

见她开口就委婉的点出自己出行的目的,胡万里不由一笑,这事否认也没用,反而越描越黑,他当即便道:“温州至杭州,有千余里,且道路崎岖难行,恩师赶到杭州至少的大半个月,在下何须如此早赶去杭州?”

听的他并不否认见张璁,徐清曼不由微微一笑,道:“拜会恩师,历来只有早到候着的,难道还能掐着时间去?再说了如今这朝局,张阁老既是复出,自然是归心似箭,岂能够按正常的速度估算?况且,此去杭州,若是遇上雨雪天,不同样要半月光景?”

胡万里看了她一眼,一阵无语,他根本就没打算在杭州见张璁,而是准备赶到宁波府见张璁,张璁不管是否急于赶路,都的经台州、宁波到杭州,杭州衙门众多,厂卫的耳目也不少,哪及的上宁波方便,况且宁波就在海边,甚为方便,但这话不能明说,他不由一阵犯难,微微沉吟,他才道:“旅程漫漫,甚是枯寂,能有清曼随行,实是一大乐事,不过,一道同行,恐有瓜田李下之嫌,着实怕污了清曼的清誉。”

清誉?徐清曼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她顶着一个在家克父,出嫁克夫的天煞孤星的名头,哪里还有什么清誉可言,胡万里这话分明担心污了他自个的声誉,她不由一阵黯然,咬了咬嘴唇,便起身道:“小女子孟浪了,就此别过。”

一听这话不对,胡万里立时就反应过来,徐清曼这些年就是顶着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声,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声誉,否则也不会要与他同行了,可不能让她误会了自己而心生怨恨,见她转身就走,当即便起身,道:“等等。”

徐清曼脚步稍稍一缓,却没停下来,见状,胡万里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她,道:“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天煞孤星的鬼话,那都是骗人的,什么在家克父,出嫁克夫,不过是事有凑巧罢了,清曼聪慧过人,何须因这些鬼话而自误一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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