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停了,林子沉睡在充满污浊之气的暗夜中。
疏影在林中寻找着,感受到谒月的气息正在渐渐减弱,心中顿感焦躁不安。

平时灵气虽然释放的不多,但都能感到彼此的存在。可如今为了确保鬼门的稳定,刻意将灵力收回,疏影只能靠直觉来感受谒月的存在,却越来越感受不到谒月的存在了。

这只能说明一点,谒月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

夜sè沉沉。

人心惶惶。

当应天府尹李大人带着人马赶到林外时,只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疏影扶着脸sè苍白的谒月走了出来,雪白的衣衫已被鲜血完全渗透,散发着一丝无奈的伤痛。

李大人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看到疏影一脸的凝重也不没敢多问,立刻让人准备了马车,拉到二人的面前。疏影扶着已经昏迷了的谒月上了车,驾着马车飞快地走了。李大人自然不敢再多逗留,也随后离去了。

蒙蒙细雨如丝丝银发飘曳,像根根针线抖动。

“谒月伤得很重,好在伤口上并没有鬼气,以他的体质休养个半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孤彦替谒月包扎完后,对着有些焦急的疏影和拜星说道。

听到孤彦的话,二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说说看当时的情况吧!”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孤彦抬头对疏影说。

当看到谒月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是真的感到惊讶。自己很清楚,虽然这个师弟平时有些懒散,但以他的身手不可能被伤得如此重!

“其实,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谒月他……”同样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疏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

“你是说,当你赶到时只看到谒月一个人倒在地上,旁边并没有其他人?”

“是!还有一些没有完全飘散的怨气!”

“这就有点奇怪……”孤彦轻声自语。

“的确!如果他们不想杀谒月,为什么要伤他如此重?如果想杀为什么最后又放过他?”疏影说出了自己和孤彦心中的疑惑。自己看到谒月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也以为他完了!

如果三师弟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的话恐怕会很生气吧!希望他能快一点好起来,不然自己应该会感到寂寞吧!

“二师兄,你的衣襟里的是什么?”拜星突然看到在疏影的衣襟中有一块带血的布角,血迹已陈旧得发黑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疏影拿出了那块带血的布块。

“这是昨天谒月从密室拿给我看的关于梅庭易一案的证物,我记得这东西是他拿着的,怎么现在会在我的身上?”

“会不会是三师兄昏迷前放进去的?”拜星提醒道,“他也许真的发现了什么!”

疏影这才想到自己赶到时,谒月的确想说些什么,只是当时自己急着给他止血,所以没有太年在意。

“给我看看!”孤彦看了一眼血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伸手接住血布,孤彦仔细翻看着。疏影和拜星不敢打扰,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等着。对于大师兄,师弟们心中是十二分的信任的。况且,孤彦对物品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

“这块布……”

秋雨落在枯黄的树叶上,一起打着旋儿飘落。

远处传来了急速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两匹马一前一后,踏着遍地的金黄疾驰而过。马上的二人正是疏影和拜星,他们正在赶往梅庭易死时所在的县衙。本来孤彦想亲自来,可是“天门”的大小事务还需要他,拜星就主动要求来了。

根据大师兄所讲,那块布应该是包裹刚出生的婴儿的。梅庭易失踪到死亡的这空白的三年中所发生的事情,一定和这块布有关,并且和林中的怨鬼有关。否则谒月也不会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还要将证物塞进疏影身上……

当地的地方官早已得到消息,将梅庭易当时的所有档案准备好,二人一到便立刻奉上。查看资料时,拜星和疏影发现梅庭易离开长兴县后就在这在这小小的云阳县生活,改名易君。

“原来这几年他都用这个名字生活的!”拜星边看着资料边说,“难怪她的女儿找不到他!”

“下官本也不知,只是看了大人带来的画像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县衙主簿说。

“罗先生,你可与这易君接触过?”疏影抬头问主簿。

“有见过这么几回,人还不错,待人挺好!”主簿回忆着,“只是他的娘子似乎不喜欢见人,很多街坊都去邀她到家里窜窜,可都被拒绝了!”

听到梅庭易有妻子的事,疏影和拜星多少有些惊讶。拜星接口道:“他的娘子,罗先生见过吗?”

“怎么没有!他的娘子可真是美得不得了!我也只是从飘起的门帘外看到过一眼,其他人就更别说了!”主簿的话似乎还有点自豪,“不过也难怪他啊!我要有他这么一个漂亮老婆,看得说不定比他看得还紧!”

“不过外面倒是有许多传言……”县令看了主簿一眼,似乎有些责怪他讲这些没根据的事。

觉察到自己多言了,主簿罗先生赶紧闭上了嘴。

“什么传言?”疏影问道。

看着疏影问话,主簿的胆子大了些,看了看县令,见他也没什么反应,便开始讲了:“有人说他的娘子是妖jīng!人哪有长这么漂亮的!”

“好好的人怎么会是妖怪!”县令立刻反驳道。

这县令是今年刚来的,对这些事并不了解,所以根本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疏影和拜星也忍不住笑了。

“那倒的确不足为据,大人们继续看资料就会明白的!”主簿说道。

不再说话,二人便看了起来。查看资料时,拜星和疏影惊讶地发现,原来在两年前,梅庭君家曾发生过一件骇人之事。当时化名为易君的梅庭易的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即将临盆,可却在临盆之时突然死亡,孩子是个女婴,也没有救回来。

而当时的稳婆也在同一天晚上死于家中。据邻居回忆,稳婆当天接生回来后就有点神志不清了。问她话也不回答,只是一个人缩在墙角。稳婆无儿无女,第二天,便有人来看她,结果发现她已经断气多时。而仵作在验尸的时候,发现她因失血过多而死,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大的创伤,只是在颈部发现了四个小窟窿,疑为犬类动物的齿痕。让人疑惑的是,这么小的伤口怎么可能导致人失血过多而死呢?

看到这里,疏影和拜星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两人都可以看出一丝了然的神sè,相信这也是谒月想告诉他们的吧!

“我没说错吧!从此我们这就传出了稳婆是被那对母女俩吸血而死的流言!”

主簿见疏影和拜星已经看完,便又开口道,“而易君自从老婆死了之后,就总是一个人神神叨叨的,晚上总有人听见他在家里说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平时见到人就要别人打他,说他自己对不起妻子,不是男人。小孩见到他那可就是哭个不停。从此,大家对易君是唯恐避之不及呀!可突然有一天这人却不见了,过了好几天也没出现,到他家一看,死了!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这易君是怎么死的?”

“仵作验尸时发现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主簿回答,“所以至今没有结论。”

沉默了一会儿,疏影开口道:

“我们去看看他们的旧宅!”

用石头垒成的小桥倒映在水里,如同弯月。易君的旧宅便在桥的那头,显得孤冷而寂寞。

拜星、疏影二人此时已立于老宅的门口。门口的牌匾腐迹斑斑,到处积满了厚厚的尘土,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门柱上的红漆已被风雨剥落,只有留下的点点猩红告示着人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正在二人想走进宅内时,一道白影出现,二人一见,急忙侧身跟上。可一直追到一个相士的算命摊前,白影却不见了。

那相士一见二人,忙道:“二位官爷有何事要问?”

疏影一挑眉,二人一直穿着便服,这相士竟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倒是有些眼力。

二人对视一眼,疏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来了解两年前易君家的那间怪事的?”

“那件事……其实说怪也不怪!”相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那时,我俩的关系很好,他也很信我,经常找我来问卦……我早就告诉过他,他们的孩子是不祥之胎,会克死亲人的,劝他将孩子做掉。可是他不忍心,结果等太久了,做掉也晚了,把她的妻子克死了……”

输赢和拜星无言地看着相士,他们感觉到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

“那孩子没出生就将母亲的内脏全吃了!她的母亲死得极惨,这都是我当年亲眼所见啊!”相士说完一捶拳头,愤愤地说道:“这妖孽居然还将稳婆害死,实在是可恶之极!”

“照你这么说,易君当年有让他的妻子喝过堕胎药咯?”拜星问道。

“是,还是我亲自开的药方。”相士颇为得意地说道:“可惜还是晚了!”

“你是大夫?”

“不是!”

“那你怎可随意开药与人!”

“祖传秘方!自能对付那些妖孽!”相士也有些激动了,不理会二人的质问继续道,“那妖孽根本死有余辜,若让她出生必定天下大乱……”

就在相士激动地说着时,白衣小女孩慢慢出现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说的话,眼中流露出更加沉重的哀伤。疏影二人亦看见了她,但此时对女孩的戒心已经放下了。谒月的感觉是对的,女孩是善良的。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女孩都没有怨气,有的只是深深的哀愁。

可相士却毫无觉察,仍不停地说着。

“够了!”疏影打断了相士的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孩说道:“没有一个人天身就是有罪的,也没有人是该死的,你凭什么以自己的猜测去妄加评论。”

相士一愣,刚想反驳,便又被疏影打断:“你当时给易君妻子服食的药草现在还有没有?”

相士呆愣了片刻,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拜星伸手接过。

输赢说完话后就一直在望着相士身后的女孩,女孩也回望着他。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好奇。忽然女孩咧嘴一笑,露出了四颗犬齿,看上去是那么天真、无邪。

“……善恶到头总有报!”片刻,疏影看着相士身后缓缓吐出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呆坐当场的相士。他忽然感到身后阵阵发凉,却始终无法回头。说鬼论神这么多年了,突然有了种就要到尽头的感觉。

“呵呵……”拜星在疏影身后偷笑着。

“你笑什么?”疏影没好气地问。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反而和三师兄好像!”

拜星没有注意到疏影一闪而过的内疚,继续说道:“如果他在,我想他也会这么说!”

的确,谒月从小就是个爱憎分明,喜怒颜于表的人。

疏影无语,抬头望天,夕阳依旧,晚霞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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