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刺史府。
李重九忙里偷闲,与杨娥皇,室得芸一起品茗。

室得芸自小是在草原上喝马奶炮制的奶茶长大,而杨娥皇却是生于中原,对于茶末泡水煮茶品茗早是习以为常,故而在他们眼底,李重九这等喝茶的方式就十分怪异了。

“夫君,你这样以茶叶直接冲泡沸水,是哪里品茗之法?”杨娥皇不由问道。

李重九将茶杯放下,摸了摸下颚的短须言道:“嗯,这是,川蜀那边人喝茶之法,他们不将茶叶研磨成茶末,而是直接冲泡喝其汤汁。”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杨娥皇确实没有听过,她哪知道这是一千年后的喝茶之法。

室得芸陡然吃吃笑起,杨娥皇见室得芸笑得前仆后仰的,不有笑着问道:“妹妹为何发笑?”

室得芸抿嘴言道:“我只听说过煮药熬汁,喝其汤水,这喝茶不成了喝药了吗?”

李重九闻言哈哈大笑,杨娥皇亦不由莞尔,她将李重九的茶杯取来,放在香唇边轻呡一小口言道:“此茶汤虽茶色茶香逊之,味清淡苦了些,但却取其真香,自有一股返璞归真的味道。”

李重九听杨娥皇之言,不由生出深和吾心之感,现代人喝茶方式,起源于明朝,到了现在茶商种茶多散农药,或者是工业污染。故而想喝到千年前原汁原味的茶已是不容易了。

室得芸听了杨娥皇的话,当下也将李重九的茶杯取来,轻轻喝了一口,眉头微皱,似还是不耐茶中苦味。

李重九见茶杯边沿上。两处淡淡的唇印,却不由心底一热,手伸去桌下按住了两女的大腿。杨娥皇,室得芸脸上不由都飞起了羞色。

李重九心底大乐,正要下一步动作时,门外有人禀报言道:“启禀上谷公,雁门郡大捷!”

李重九闻言点点头,言道:“知道了,我立即就来。”

见李重九要走。二女不由都生出不舍之意,大战进行十几日,李重九今日才忙里偷闲陪得二人片刻功夫,但转眼就要走,哪里舍得。

看着两人殷切目光,李重九不由想再留一会,但想到战事如火如荼。当下还是离开了房间。

李重九走到门外,只见温彦博,姬川二人皆是侯在门外,且一脸喜色。

“启禀上谷公,雁门郡外英贺弗,高楚传来大捷的消息。”温彦博言道。

“说吧。”虽在意料之中,但李重九听到大胜的消息,仍是不由十分高兴。

“雁门繁时一战,刘武周率七千余敌军攻城。都尉高楚守城五日,令刘武周军伤亡千余,之后统军英贺弗,颜也列,孙二娘,率草原番骑,万胜军一万三千余人赶到。将刘武周七千骑兵大多歼灭。”

“杀敌两千余人,俘敌三千五百多人,敌人仅有千余骑兵脱逃,刘武周与其麾下将领三十余人战死,尸体都已是收敛,刘武周的尸首,以及突厥可汗的狼头大纛也是一并送来幽州。我军骑兵伤亡也有五百人之数,而守城一千五百乡兵,亦伤亡了三分之一以上。”

听闻刘武周战死的消息,李重九不由朗声大笑。每逢幽州有大战,刘武周必来寇边,三年来年年如此。

刘武周有突厥依持,故而有恃无恐,若是自己主动攻打,必遭到突厥干预。但眼下自己借着窦建德来犯,与英贺弗定计将刘武周引诱至雁门,其大军歼灭于繁时城下。

若是刘武周不存了趁火打劫之心,来攻打幽州,如何会有今日,如今忧患尽去,如何能不畅快。

姬川言道:“启禀主公,窦建德若得知我骑兵主力,不在幽州,而在雁门,决然会全军出动,北上与我们决战,此刻必须令英贺弗,额托加速回援。”

温彦博言道:“不错,现在刘武周一死,主力大部被歼,攻打灵丘县的宋金刚,也退兵返回。现在马邑之内,主持大局的乃是刘武周妹夫,内史令苑君璋,以及大将高满政。刘武周死后,苑君璋,高满政其必与宋金刚争权,刘军自顾不暇,不会再犯我雁门边境,故而主公可将雁门,上谷防备刘武周的军力,全数调至幽州,准备与窦建德决战。”

“善。”李重九拍膝称是。

李重九当下言道:“传令下去,让英贺弗,颜也列,孙二娘与番骑万胜军,由飞狐道取道,加速赶至易县。同时令驻扎在飞狐县都尉陈克,副都尉赵全庭,率两千五百乡兵赶至易县,与王马汉一并守备易水。”

“诺。”姬川,温彦博一并称是。

高阳城。

黄昏之下,城外一处山林处,扎着数个帐篷。

夏军精锐骑兵巡弋在四周,帐篷之间篝火点燃,窦建德与刘黑闼,张玄素,宋正本等心腹重臣,正在篝火边,一旁亲兵烤着打猎来兔肉。

窦建德与部将叙旧,聊到高兴之处,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窦建德笑着看向众人,言道:“我窦建德本是布衣出身,本也是没有大志向,当初摸羊公孙大哥,乃是吾至交。当年昏君征讨辽东,选拔民壮,孙大哥正在此列,可那一年漳水泛滥,孙大哥家里过了水,故而向县令祈求免役。哪知县令不许,反而诬陷孙大哥偷了邻家的羊,不仅将孙大哥下牢,还将其妻儿一并抓拿下狱。孙大哥的妻子,与他六岁的孩儿活生生饿死。。”

窦建德说起顿了顿,念及往事顿时唏嘘不已,众人都早停止了谈笑,露出倾听的神色。

“孙大哥闻之后,一怒之下杀了那狗官。当时孙大哥杀官后,投奔了我。我与他说,天子征辽,天下大乱不远,丈夫不死,当立大功,怎么可以为逃亡之虏。可据高鸡泊聚众起事,一旦事情有变,再出山不迟。后来孙大哥就入了高鸡泊,因那狗官污蔑他偷羊,他就索性自号为摸羊公,劫掠临近四方。因为我与孙大哥有旧,故而唯独我家乡没被袭扰。哪知县令为上司所催,拿不到孙大哥,就只能找良民顶罪,就治了我个勾结匪盗之罪。当时我幸不在家中,逃过一难,但我窦氏族人两百多人尽数为那狗官所杀。”

“狗官。该死!”众人听了不由悲愤填膺。

而窦建德想起当年家乡被焚,族人死伤殆尽之事,不由虎目泛泪,言道:“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族人被屠后,我投奔高大哥,起兵作乱,在前年,我报了大仇,杀了那狗官一家。可笑,别人笑我窦建德一介田舍汉,也想夺取天下,没错。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当初举事不过走投无路。若非孙大哥,高大哥器重,弟兄们敬重我窦某为人,我何有今日。”

说到这里,众人不有默然。

窦建德沉声言道:“隋杨之败,败于扰民废业之政,多营池观,劳师远征,使民不得耕耘,女不得蚕织。我窦建德不才,今日要横扫四方,荡平天下,大乱后易治,我当休养生息,不令百姓千里征战沙场,而在民间耕耘,妻女不为夫担忧,能在家重桑养蚕,让千里良田得之耕耘,百姓不再受颠簸流离之苦,诸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愿意为陛下分忧。”众将群情激昂一并答道。

张玄素言道:“陛下要扫荡天下,当先一统河北,一统河北,必取幽州,全燕云之险,作将来进退之守。”

窦建德点点头言道:“不错,昨日得到消息,刘武周在雁门中了,李重九主力骑兵的埋伏,几乎全军覆灭,其人没在了阵中。刘武周投靠突厥,甘为番人驱策,死不足惜,但李重九为我大军侵攻,却隐忍不发,将主力骑兵埋伏至雁门,以至刘武周被灭,此人心计智谋,皆远在刘武周之上,实在是劲敌。”

“陛下,李重九再能战,比之薛世雄如何?当初我们一战灭了薛世雄三万大军,难道今日李重九的兵马比薛世雄的府兵,还精锐吗?”说话乃是窦建德妻弟曹旦。

张玄素言道:“曹将军所言极是,现在我军势力远在当初之上,而李重九主力骑兵已现在雁门,若仓促赶至幽州,则为疲兵,我军可乘此之机,猛攻幽州要害,破其主力,一战而定河北。”

众将纷纷请战,李重九击败刘武周虽免去了后顾之忧,但主力骑兵动向已为知晓。这时窦建德暂不用担忧,其轻骑骚扰后方粮道,可率大军北上与李重九决战,以定胜负。

窦建德目光扫过众人,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锐色,大声言道:“众位说的是,我意已决,大军明日开拔,与幽州决战!”

五凤元年,十月。

窦建德主力按于高阳近一个月后,终于出动,十万大军,从高阳县出发,经清苑,过遂城,直逼易水河畔。

而同时李重九得知窦建德主力出动的消息后,也从蓟县出兵,率八千府军从蓟县出发,经涿郡,抵达易县,与王马汉,陈克,赵全庭会师,而英贺弗率领的草原番骑正在赶此途中。

于是两军主力于易水河畔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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