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重九率大军从石邑县抵达灵寿县时,看到城头上已换上了书有幽州二字的大旗。
城上守备森严,士卒顶盔贯甲来回巡弋,一切井井有条。

见之一幕李重九不由欣然点头,而这时远远看见薛万彻,姬川二人一并于城下恭候。

待李重九策马至前后,二人皆是上前以军礼参见。

薛万彻虽攻下灵寿县,但却是一脸忐忑,毕竟他们没有直接去增援李重九,而是攻下县城,万一李重九为郗士陵所伏,那么他的罪责可就大了。

李重九看了二人,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快之色,而是与身旁一名男子一并下马,对他言道:“茂功,我与你介绍,这位乃是我军中的虎贲郎将薛万彻,这位乃是我从事郎中姬川。”

李重九身旁这名男子,闻言当下抱拳言道:“原来是薛家将,薛老将军镇守河东,幽并之人无不敬仰,这位姬郎中,某早就闻名已久,听上谷公常言,阁下擅出谋划策,乃是陈平一般的人物。”

薛万彻听了则是言道:“谬赞了。”

听徐世绩之言,姬川反而是一脸不快地言道:“陈平乃是盗嫂受金之人,我焉与之相提并论,这位将军浓眉大眼,莫非就是徐大眼?”

徐大眼虽是徐世绩的外号,但一般也只有亲近的瓦岗兄弟,才敢这么叫,毕竟徐世绩在瓦岗寨中大将,也是坐得第三把交椅的,下面哪个人敢这么说。

徐世绩听了言道:“正是徐某。方才是在下失言了。”

听到徐世绩向姬川道歉,站在其身后的郭孝恪当下大怒。不快的哼了一声,言道:“我还听闻姬郎中,在幽州军中素有姬臭嘴之称,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姬川斜看了对方一眼,言道:“在下之名也入得瓦岗之耳。看来姬川还算有些薄名,至于阁下一看就知是默默无名,就不必报出名字,让在下知道了。”

论嘴皮功夫,郭孝恪一介武人,哪里是姬川的对手,当下不由大怒。

眼见二人要吵下去,徐世绩连忙言道:“薛将军。姬郎中奇袭灵寿县,实在出其不意,此功实在不小。”

薛万彻当下言道:“启禀上谷公,姬郎中要前往石邑增援,而是末将则没有听取,转而攻取灵寿县,乃是末将一人主意,肯定上谷公责罚。”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郗士陵埋伏之事,你之前不是派人告之过了。若是我军击败郗士陵,不足以取灵寿县。但你们能乘郗士陵埋伏我之际,乘虚拿下,我军正可乘此一举席卷恒山郡。”

薛万彻当下闻言不由感激,言道:“上谷公对末将之信任,末将只有鞠躬尽瘁以报。”

说到大事,姬川也不再斗嘴。而是向李重九言道:“启禀上谷公,眼下恒山郡八县之中,行唐县,石邑县,灵寿县已在我军之手,尉迟大将军,正攻打井陉关,井陉关一下井陉县也将为我军所有。”

薛万彻言道:“眼下太行八陉之中,飞狐陉,军都陉,蒲阴陉,皆在我军之手,若是井陉一下,太行八陉我军已有其四,半个太行山皆在我军掌控之下。”

姬川言道:“薛将军说得不错,太行八陉的北四陉乃是漠北,并州与河北交通孔道,必须掌握在我军手中,才可无碍。因此井陉我军志在必得,而井陉一得,恒山郡亦无险可守了,而顺势而下。”

李重九点了点头,现在太行三陉,如此再加上燕山,河北要害都为幽州军掌握,若是南下对窦建德用兵,亦只有拒马河、滹沱河等可挡自己的幽燕骑兵一二。若是冬季,河水冻结,河北平原之地,就是畅通无碍。

虽说现在自己兵马势力,不如窦建德,但在地利之上,却是完胜。

简单说来,就是幽州攻夏军容易,但夏军攻打幽州就难。故而恒山郡,李重九志在必得,此郡一下,幽州地势就可以完固了。如此不仅对窦建德占据了地利上的优势,又扩充了自己势力,同时对于李唐如日中天的声势也是一个削弱和打击,可谓是一举三得。

万一恒山郡为窦建德先夺取了,那么太行山的地利,李重九与窦建德则各据一半,那么地利上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李重九言道:“温长史做的不错,这次我不在幽州,你也能自决前来攻打恒山郡,若是同等用兵,大张旗鼓,虽说以我军今日的势力,恒山郡不难攻下,但是窦建德,刘武周之辈,必不会坐视,万一二人插手,我军难了,但眼下也不可掉以轻心,恒山郡我们必须速取,以免夜长梦多。”

众人听李重九之言,心知尽管现在郗士陵身死,恒山郡郡兵主力被歼灭,但李重九决定一战而下恒山郡,以免夜长梦多。

徐世绩言道:“上谷公,恒山郡之险在于井陉,但郡治在于真定县,真定不仅是恒山郡钱粮之所出,兼有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若南下中原,历清河、下平原、逾白马津,可直渡黄河,如建瓴水于高屋,骋驷马于中达。”

徐世绩之言,李重九颇为赞同,历史上北宋与辽,金争锋时,由于燕云十六州的丢失,失去燕山之险,故而北宋建河间、真定、中山三镇,作为河北防御支撑,以拒契丹。

结果金兵第一次攻打北宋时,要求割让三镇之地作为议和条件,李纲痛心地言道,三镇,国之屏障,割之何以立国。

薛万彻听徐世绩言要先夺真定,言道:“徐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必然先取真定,不过永安王李孝基的人马,亦是从潞州赶向真定,万一让敌军先入真定,倒是对我军不利。”

李重九言道:“王马汉,你立即率三千轻骑,堵截永安王李孝基的人马,至于薛将军,徐将军,你们二人立即出兵真定。”

“诺!”三名大将一并听令,领兵而去。

就在李重九刚刚下令之时,姬川上前言道:“启禀上谷公,刚刚接到幽州的消息,窦建德部将汉东郡公刘黑闼,与其弟刘十善,大将张君立出兵犯境,现布阵于固安城城下。”

李重九闻言双目一凝,窦建德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快就出兵扯自己的后腿了。

涿郡,固安县城城下。

一名披甲大汉,跨马着固安县土黄色的城墙。

这名大汉三十多岁,望之魁梧雄壮,顾盼之间威武豪迈,仿佛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般诗句就是为这等人而作一般。

此人现在正是窦建德麾下骁将刘黑闼,封汉东郡公。

眼下刘黑闼看着固安县城头,伸手摸着额下的络腮短须,在他的身后,夏军人马陈列如山,刀枪剑戟徐列如林。

“郡公,眼下夏王的出兵诏令还未至,我军就兵犯幽州,此乃是对幽州不宣而战。恐怕日后担得干系甚大。”大将张君立与刘黑闼言道。

刘黑闼不以为意地,言道:“怕甚,幽州与我夏国早有必有一战,现在李重九出兵犯恒山,若让其得了恒山郡,夏王日后要再夺回来就难了。我身为大将,临机决断,夏王必不会怪罪于我。”

其弟刘十善在一旁也不快地言道:“夏王乃是我大哥兄弟,这等小事,怎么会怪罪于大哥。”

张君立言道:“我们毕竟是先斩后奏,擅自出兵啊,万一夏王不想与幽州动手?”

刘黑闼斜看了对方一眼言道:“夏王的志向要是夺取天下的,要夺取天下,就必一统河北,幽州在背,好比如鲠在喉。不收服幽州,如何南面争夺天下。夏王的旨意还未到,就不必等了,就传我的军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息一晚,明日就攻打县城。”

“李重九若是不回师,我就将幽州的城池一座一座的打下来。”

刘黑闼话说完,其麾下将领皆是大喜,唯有张君立并非是刘黑闼心腹,皱眉不语。

正待这时,突然有一人策马疾驰而来,言道:“郡公,夏王诏令!”

“哦?”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这时候窦建德的诏书下达了。

一旁张君立高兴着言道:“郡公,现在夏王诏令来了,我们还是先接旨意吧。”

刘黑闼看了张君立一眼,言道:“听旨。”

说罢众将一并下马,刘黑闼直接从对方手里接过圣旨。

因为这时窦建德才刚刚立国,黄帛还未齐备,故而圣旨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白绢,只有末尾盖着窦建德的印信,以辨真伪。

刘黑闼接过圣旨大声一念。

……着令汉东郡公刘黑闼,自决行事,临机决断,一切之事可不必上询……

听到这话,众将心底的大石皆是一落,张君立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刘黑闼,心道窦建德身为夏王,对于他这位同乡还真是优厚啊。

张君立当下言道:“末将愿率军为先锋,攻取此城。”

刘黑闼看了张君立一眼,哈哈大笑言道:“好,传令下去明日全力攻城,就有将幽州打痛了,李重九方才肯从恒山郡回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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