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怡来到李延宠家附近才刚过巳时,还不到饭店开门迎客的时间。现在去买蜜汁薯蓣还早,她就决定先在大门口转转,等着那看门的小伙子什么时候出来,她好上前打听李延宠的情况。她不敢冒昧敲门,怕万一撞见李延宠还是不肯认她,她就又得讪讪地走了。
她更怕撞见人家的新王妃。万一人家德芳公主也来洛阳陪李延宠同住了,她去造访,该找什么理由呢?她要说自己是什么人、和李延宠什么关系、来找人家的目的是什么呢?

所以,她只能站在离那大门不远的地方看着。

只见一队气派的马车从远处朝这边来了,很是耀眼。在这繁华的闹市区看到豪华车队不稀奇,但是在李延宠家门前停下,杨心怡颇有疑惑。

什么人?带着这么多礼物来给奚族大王送礼吗?她猜想着,站在隐蔽处观察。

她至今还不知道李延宠的处境。

自从那次听安禄山说要攻打奚族,她先是惦记他。然后又听安庆绪说,皇上又给奚族首领和大唐公主赐了婚,她就急火攻心昏过去了两次。她伤心难过李延宠忘了她,这回再次来到洛阳,却还是忍不住想见他。

她一直想不明白,李延宠既然那么喜欢新娶的公主王妃,却为什么一个人待在洛阳?听安庆绪说,那公主王妃如今把持着大部分的族内大权,而李延宠,放心把权力交给她,却不陪她住在一起,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不敢深想,一想心就会疼,疼得要命。后来她又忙着选马、照顾安禄山等任务,就更不敢想了,怕某一刻再急火攻心昏过去,万一泄露自己的秘密就彻底坏事了。

马车停下,先是下来一众壮年男子和年老的、年少的女佣打扮的女人。后来,中间那辆最显眼的马场帘子打开了,很多人簇拥着先抱下一个襁褓包着的小孩,再然后下来两个奶妈模样的人,最后,一个年轻貌美、穿着华贵的贵妇下了车,那派头,简直堪比杨贵妃娘娘了!

这人就是李延宠的新王妃、德芳公主吗?看样子是打远处而来。那小孩,是她和李延宠的吗?杨心怡想着,心又开始疼了。她连忙扶住一棵大树,强支撑着继续仔细观察、并竖起耳朵听那些人说话。

早有人上前叫门了。杨心怡看到那看门的小伙子出来了,但看样子不像迎接女主人,而是很客气地询问来者是谁、来拜访什么人?

李延宠的家丁不认识他的王妃?这可真奇怪啊。她惊奇地继续仔细看、仔细听。

“你们都退到后边去吧,我亲自去。”只见那贵妇对众人吩咐完,亲自走上前与那门童搭话。

“小兄弟,李延宠在家吗?”她问。

杨心怡更诧异了,看这样子,可不是女主人回家啊?

“夫人,您找我家爷?”小伙子礼貌地施礼问道,估计是看那车队的派头,猜到来者身份尊贵了。

“看来这里就是李延宠的宅子了。哈哈!”这女人突然风格变了,摇身变成了主人一般,“来啊,把大门打开,我们回家了!”

“啊?夫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爷是单身,没有夫人呢。您是——是他的姐姐还是妹妹,哎,我们爷也没有姐妹的,就有个弟弟来找过他,前几个月还过世了。”那小门童为难地说道,却阻挡不住这伙人中的几个壮汉不容分说地冲进去动手打开了大门。

“哎?别呀!”小伙子着急地喊道,“这是我们爷的宅子,您等不能私闯民宅啊!”

但任凭他怎么反抗、阻止,根本没人理会他,那贵妇早被簇拥着进了大门。

门前热闹极了。有人忙着从车上卸东西,有人忙着往里面搬东西,还有站在车边看东西的,倒把那把门的小伙子弄得像外人一般,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哎!你过来一下!”杨心怡稍微靠近一些,试着悄悄叫那小伙子过来。

“哟!姑娘,是你啊!”栓柱见到杨心怡倒像是见到了“亲人”似的,跑着就过来了。

杨心怡忙把他拉到大树后边,问他:“小哥,你们爷没在家吗?这些人是谁?怎么来了就往里硬闯啊?”

“哎呀!姑娘,我们爷前天被他老家的人找走了,说是有重要事得爷回去处理。爷临走时才告诉我他的全名,还嘱咐我看好门,给其余下人都放假了。爷让我除了看门,就是常出来看看,万一您来了,要把您请进去,问问您记得他的什么情况。他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很着急很上火呢。还有,爷还让我常去对面饭馆打听着,万一和您一起的那两位军爷再来,也尽量从他们那儿打听您的消息。”

“刚才进去的那位夫人,你不认识她?”杨心怡问。

“我哪儿认识啊。这一来就二话不说地私闯民宅,这可让栓柱如何是好啊!”栓柱急得直搓脚,都要哭了。

“你叫栓柱啊?栓柱,你刚才说,你们家爷是单身,是真的吗?会不会你跟他时间不长,不知道他家里有夫人?”杨心怡故意试探他。

“不会。姑娘,虽然我们爷不记得您了,但是我能明白,您才是爷的心上人。我们爷失忆之前每天都坐在这大门口盼着您的身影,可痴情了!”栓柱说。

“可刚刚那个女人,明明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啊?还抱着孩子,那不是她和你家爷的吗?”杨心怡说这话是有点儿自虐的意味了。

“啊?哦……”栓柱也有点儿懵了,因为爷那天的确兴冲冲地出去给“儿子”买礼物去了,看来爷在老家是有老婆的,他说起儿子的样子是很开心的。可爷走时又亲口对他说过,自己没有夫人,是单身。

“栓柱,那小孩的事你了解吗?”杨心怡看栓柱这么支支吾吾的,就感觉到不好,心又开始疼了。

“姑娘,您真把我给问住了。”栓柱不忍心刺激这位美丽的姑娘,决定不告诉她李延宠给“儿子”买礼物的事,但是他也不敢擅自告诉她爷没有“儿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心怡忍着心痛问他。

“爷老家在外地,小的的确不了解爷老家的事。不过爷走的时候小的问过他,一个人在洛阳住了这么久,老家的夫人们会不会惦记,怎么很少有老家来信或者来人什么的?这么久了,只见过他有个弟弟来过,都没见过别人?”栓柱回忆道。

“那他怎么对你说的?”杨心怡问。她非常在意李延宠的说法。

栓柱说:“爷说,他的父母早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前几个月弟弟死于意外了,他没有亲人了,就他一个人,在哪儿都一样。还说,他是单身,也许以前成过亲,也许没有,他想不起来了。”

“成没成过亲都想不起来了?你信吗?”杨心怡有些生气。李延宠装作不认识自己,连曾经和自己成过亲都不敢承认了吗?刚才栓柱还说他想再见到自己,是真的吗?那他上次为什么不认我?还有安庆绪说的皇上赐婚的事,又怎么解释?

“我信。”栓柱的回答却让杨心怡没想到。

“你信?”杨心怡想,难不成,是你和李延宠合起伙来蒙我?非常有可能。这小伙子是李延宠雇来的,他当然要听他主人的。她心里开始失望了,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来这里了。

“我信。因为爷都不记得您了,您是他最在意的人,我猜,他是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哎,爷也真是奇怪,就从那次着凉咳嗽,赵大夫来,给他喝了药水,风寒是好了,却失去记忆了。”栓柱没看出杨心怡的失望和不瞒,继续说着心里想的。

“赵大夫?药水?那又是怎么回事?”杨心怡追问道。

这时,大门开了,两个大汉拿着一个包袱,出来找栓柱了。

杨心怡连忙藏好,看栓柱迎上前和那俩人搭话。

“小子,我家夫人把你解雇了。拿走你的东西,不许再回来了!给你,这是你的工钱!还有,再不许见李爷,更不许对人乱讲话,小心你的舌头!听懂没有?!”那两个大汉扔给他包袱,又塞给他一些钱,回去砰地把大门关上了。

栓柱拿着包袱,怔怔地回头看那大门,半天没醒过神来。

杨心怡躲在大树后看着他,也不能出去叫他,就站在那儿等着,等栓柱回过神来过来找她。

“栓柱,你接下来怎么办呢?要不,我给你找个地方?”杨心怡是看这小伙子人不错,怕他突然被解雇生活会遇到困难,就想请高适帮他再找份差事。

没想到那栓柱拒绝了:“姑娘,我家就在洛阳附近的乡下。现在快农忙了,家里早就盼着我回去帮一把手。我是因为李爷待我好,就不好意思走。这回被人赶走了,我就先回家务农去。过一段时间我再回来,等李爷回来了我得来说清楚,这宅子是爷花了好多钱买的,被

那些人强占了,我没本事帮爷护住,至少等爷回来告官时,帮爷打个证言也好啊。”

“栓柱,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她这回又对这个小伙子印象好了,虽然她还是不能全都相信他替李延宠说的,但这个人至少忠于主子,待李延宠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姑娘,您也多保重。您要是有空,过段时间再来看看,我相信爷还会回来的。如果您不方便来敲门,就去对面饭馆找那个叫阿满的伙计,爷跟他处得也不错。”栓柱很热心很负责地嘱咐着她。

“好,栓柱,你要多加小心,刚才那两个人那样威胁你,你还跟我说了这么多,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啊!”

告别栓柱,杨心怡决定不去对面的饭馆了。李延宠已经离开洛阳了,这是确定的。现在这宅子里面的人换了,八成就是那个德芳公主了,看那气派就是。李延宠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不记得自己成亲与否,那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记得又娶过这位嚣张跋扈的公主了?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记得了?看样子他是冷落人家了,那和我有关系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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