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怡连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只见那胖胖的段姨太扭着身子从右边的大树下闪了出来。
“老爷,我都等您半天了,还以为您不来了呢?人家要骗大伙一直在睡觉,早膳都不能去用,这会儿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段姨太嗲嗲地说着,搂住了安禄山的脖子。

“我哪能不来呢?这不是刚抽出身,怕让那丫头看见嘛。她去厨房给你弄甜酸肉去了,我才得了空。宝贝,没冻到吧?”安禄山敞开披风,把胖胖的姨太太裹进怀里,看样子,他对这个女人真是格外娇宠。

他所说的“那个丫头”,就是指的我了?杨心怡想,他们夫妻有什么事还要躲着人,上这么隐秘的地方来说,而且特别强调要背着我呢?

杨心怡只好屏住呼吸,注意观察他们下一步的举动。

“老爷,我都查清楚了,那个杨啸,她在老家已经订过婚了。因为缺钱,办不起嫁妆,才来你们军中赚点儿钱的。她说了,等钱挣够了,就回去成亲。”段姨太说。

什么?她向我套话,是来汇报给安禄山啊。他俩说话怎么还要跑到这儿来呢?在屋里说不行吗?人家都说夫妻枕边嗑最保密,看来他们今天要说的话属于绝密了!杨啸明白了,他们躲到这里来,就是专门为了避开她的。

“是杨啸她本人跟你说的,还是你听什么人议论的?”安陆山问。

“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老爷。我看那姑娘人还不错,对我也挺尊敬的,我看她说的是实话。”段姨太说。

“我问你啊,宝贝,是你先问她的,还是她自己主动告诉你的?”安禄山谨慎地又问道。

“老爷,我不傻。我能明晃晃地让她知道我的意思吗?我是先和她聊家常,然后问她喜欢不喜欢我家二公子,如果喜欢,我就帮他们撮合。她就说,她已经订婚了,挣够了嫁妆就回老家成亲去。”段姨太得意地说。

“哦,这样啊,那应该不像撒谎。本来吧,我看老二对她那样子,还真打算把他们俩往一起捏。可是看了她摆马阵的本事,我就改了主意,想留她在军中多帮我干点儿事。不过,这丫头来历不明,是老二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问他就搪塞着不说实话。依你看,她会不会是老二找来监视我的细作?她要是家境贫寒,连嫁妆都出不起,怎么还会有这么高的驯马本领?”安禄山犹豫着说。

“老爷,这个我也帮您查问清楚了。她家本来挺有钱的,她爹以前是开马场的,从小也是习文练武的。后来她爹死了,马场才走了下坡路。她家也不是一点儿钱没有,是她后娘把钱都留给了人家自己的小儿子。这丫头又好脸面,怕婆家看不起她,才偷着出来自己赚钱办嫁妆的。”这些,正是那天杨心怡编出来骗段姨太的话。

“哦,这倒是合情合理。这丫头挺要强的,这我能看出来。不如这样,我对她好点儿,就把她安排在老二身边,给我当眼线。老二要是干什么另起炉灶的勾当,让她赶快汇报给我。还有,你表面上也要对老二他娘尊敬些,毕竟他是正室。宝贝,这样委屈你了,但是为了将来恩儿的前途,你就得先忍忍了。”安禄山说着,还拉起那胖胖的小手亲了一下。

啊?他还想利用我给他当眼线,监视安庆绪?大伙都知道,安庆绪是他选定的继承人,军中、京中可以说无人不晓,甚至连杨贵妃都知道。真没想到,这个安禄山这么阴险,竟然和小老婆合伙算计着大儿子和大老婆!杨啸觉得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这安家和安军中,水太深了。

“老爷,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我何尝不想为您分忧呢?我们的恩儿也是,别看他年纪小,但是天资聪颖,特别懂事,每天都跟我说要替父分忧呢。他可不像他二哥那样,有些本事就骄傲自大。要说聪明,咱安家这十个娃儿,哪个都比不上咱们的恩儿。老爷您可能还不知道吧,上个月恩儿和他二哥对剑,您猜怎么?恩儿把比他高一头的二哥都赢了。”段姨太骄傲地说着。

他们说的这个恩儿,看来就是安禄山和这个姨太太生的孩子了;他所说的“二哥”,就是安庆绪了。说他比他二哥矮一头,那就是说,他的年纪不大,还不到跟随父亲从军的年纪?

杨心怡有点儿听明白了。安庆绪因为年长,又是嫡出,所以安禄山曾经选他为接班人。而这个小老婆是他最宠爱的,现在她生的叫恩儿的孩子已经在长大,他们母子的野心也在膨胀,就想怂恿安禄山,把继承权从安庆绪那里转给这个年纪小的儿子。

谈论这些,偏偏要背着我,就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安庆绪在相好?可是,如果他们躲在房间里说,我也听不到啊,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呢?他们万万想不到吧,他们的话,恰好被我听得一字不漏!杨心怡想着,终于明白了,在房间里说,会被安禄山的副将严庄听了去,因为军中有制度,主帅的寝帐副将可以随时出入。看来,他们除了防着我,还防着这个人!

“老爷,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让恩儿接替他二哥的位子呢?我是想,趁这个杨啸还没走,让她辅佐恩儿,把她的那些驯马和摆马阵的本事,都让咱的恩儿学到手。我估摸着,这女孩子最多也就是能待上一二年吧,人家婆家也会催婚的。”段姨太精明地算计着说。

“宝贝,这事还不能操之过急。我有更好的打算,你听着啊,眼下皇上派给我那么多任务,不少都要冒危险。我就让老二当先锋,送死的事让他去顶。等我谋划的大事成了,他早都死在战场上了,到时候一宣布恩儿是接班人,顺理成章。”安禄山抚摸着那胖胖的脸蛋,认真地说道。

“老爷,老二也是您的亲儿子啊,老大庆宗都已经替您丢了一条命了,他娘不会轻闹您。”那小胖手也反过来摸安禄山的又黑又胖的大脸,讨好地说。

“别提那姓康的婆娘了,老子还留着她正室的位子就算给她脸了。儿子替老子死咋了?不应该吗?用她两个儿子的命换她的嫡夫人宝座,那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也是心疼你委屈做小,所以就只能从恩儿身上补偿你了,宝贝。你最乖,最懂事,我最喜欢你……”安禄山说着说着还动了情,就在这山间狂吻起胖媳妇来。

差不多了,杨心怡见这机会正好脱身,匆匆轻身退了出来。

看来今天动手是不可能了,而且看这局面,在这里怕是也动不了手了。这个姓段的胖女人看上去肤浅,实际上却野心不小。这样的女人最是难缠,不按套路出牌,还最容易范虎。有她在这,更不能轻举妄动了。看来这安禄山的军中人际关系相当复杂,表面上受重用的人,却未必是安禄山真正信任的。以后在军中混,都要格外提高警惕了。

幸好杨心怡已经对这里的路非常熟悉了,她多绕了一段路,从另外一个出口返回,还特意在路上采了一些新鲜的蘑菇带回去。

果然,刚一上大道,就有士兵上来敬礼问话:“杨将军,您有没有见到大帅?刚才有人说您去西边找他了,怎么您一个人回来的?”

“我没有见到大帅,我是去山里采蘑菇,听卫兵说大帅也进山了。我沿着山路一直向西走,以为能遇到大帅,但是没有遇到。”杨心怡很自然地说话。

“报告,我们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见到大帅。”又有士兵在身后说话,杨心怡回头才发现,是安禄山的副将严庄站在她的身后,看来是他派人在找安禄山了。

“哦,严将军。大帅是不是陪段姨母看风景去了?”杨心怡故意这样说,想看看严庄有什么反应。

“应该不会。大帅出门时我知道,特意吩咐不让打扰三夫人,三夫人还在休息。”严庄说。

哦,看来他们还真是把戏演得挺到位啊。杨心怡想。

众人正在找,安禄山高门大嗓的声音先到了:“急着找本帅什么事啊?那边的风景真不错,本帅替你们踩点儿去了,待会儿吃完饭大伙都可以去看看,果然不是徒有仙境的虚名!”

他又特意对杨心怡说:“杨啸啊,你待会儿去我的房间一趟,你段姨母想找你帮她参谋一下新发钗怎么戴呢。哈哈,军中有员女将还真方便啊,往后本帅带着夫人都有作伴的了。”

“是,大帅,我把蘑菇送到厨房就过去。”杨心怡嘴上答应着,心想,我再给你那胖姨太太多留点儿喘气的工夫,你们这戏演的,累不累啊!

杨心怡敲门进来的时候,段姨太果然才睡醒的模样,正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啊——”她还像模像样地抻了个懒腰。

“姨母,您睡多些果然气色更好了。都说女人要睡美容觉,真是不假,您现在看上去,都和我们小姑娘差不多呢。”杨心怡笑着恭维她。

“是啊,岁数大了,换了地方一直睡不好,昨夜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大帅体恤我,就让我多睡睡,这都快晌午了还不舍得叫我呢。”段姨太还真像演员,你越喝彩她就越演得起劲儿。

“是啊,大帅对您真是体贴。”杨心怡说着,站在她身后,帮她试着各种发钗。

她心里却在剧烈地斗争着:要不要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安庆绪?

平心而论,安庆绪的人品不坏,甚至有点儿窝囊,和他的武功形成鲜明反差。再说,他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一直都对自己非常好。自己不接受他,是因为心里有李延宠,更因为他是仇人的儿子。现在他老子都这么算计他了,他却蒙在鼓里,还一如既往地替他老子卖命,也真是可怜啊。

但是,自己不能和这个人有更多的牵扯,他明明就是对我有男人的那种企图,我要是对他过于关心,他一定更不会放过我的,那可不是我想招惹的麻烦。

所以,不能心软,不能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而要从自己的角度,一切出发点都要为我有利。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刚才听到安禄山夫妇密谋的话,会对我的计划有什么价值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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