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等郁久闾遗说完,着实大大的吃了一惊,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三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向山下走着。
等到了山脚下,伽罗这才叹道:“原来三师兄还有这样的伤心事啊!唉!这人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和和气气的呢?非要你杀我,我杀你的,到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郁久闾遗回首望了望身后面郁郁苍苍的回中山,颇有感触地说道:“其实在这世上,哪一个人没有yu望啊?有的人为了权力,有的人为了情爱,有的人贪图财帛,有的人则是摒弃不了口腹之yu,更有甚者仅仅是为了贪图一点口舌的便宜,总而言之,人世间的yu望千千百百,各式各样,并且永无止境。而当这千奇百怪的yu望得不到满足时,自然就会发生很多让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正所谓荒诞的世道产生了荒诞的人,进而荒诞的人做出了荒诞的事情啊!”

伽罗看到郁久闾遗一脸的不高兴,便笑道:“好了三师兄,不要再发那些感慨了,假如小师妹我将来有了能耐,一定要使这世道不在荒诞,你看好不好?”

郁久闾遗口中戏道:“但愿将来有这么一天,三师兄若是还有命在,一定会好好谢一谢小师妹你的。”

他说话的同时,心里却大不以为然,暗道:真是不知深浅的小姑娘,这个疯狂的世道岂是你这样的一个女流之辈左右得了的?

郁久闾遗当然不能讲心里话说出来,他也知道伽罗如此说话其实是在逗自己一笑而已,所以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他本是个狡黠惯了的人,而且很少像刚才那样流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回想起刚才说出去的一些事情,颇有些后悔的感觉,于是他笑道:“其实刚才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我冒冒失失得到了长安,被人认出是一个柔然人,那还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况且长安里的水确是苦的很,像小师妹这样喝惯了都斤山甘甜泉水的人,到了长安还真是找罪受,我看不如这样吧,回中山脚下就是泾水,我们可以沿着泾水南行,等到了黄河,我们不去长安,而是顺着黄河向东进发,到北齐境内玩一玩,我和你二师兄对齐国还是比较熟的。”

伽罗笑道:“就是嘛,即使伤心地,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那我们就按着三师兄的想法,到齐国走一走。”

小姑娘说到此处,古灵jing怪的一笑,接着嘟囔道:“不过呢,齐国走完了,我看最好还是到江南再走一走。好容易出来一回,怎也要让自己玩的高兴,二位师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相视一笑,二人都知道,这小姑娘表面上是在征求他俩意见,实际上却是心意已定,哪里会由得他俩做主。

不过二人也都明白,只要这一次让小伽罗高兴了,早点晚点回到漠北,师傅黄君都不会责怪他们的,所以说送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俩人连连点头,俱都大赞伽罗想得周到,惹得伽罗嗔怪连连。

泾水在长安城东约百里之遥注入黄河,然后黄河一路东流,先后经过北周境内的华、同、虞、邵四周,之后便进入到了北齐境内的北豫州。

伽罗在两位师兄的陪同下,一路上游山玩水,很是快活,在她看来,不但感到关内景致宜人,更是觉得风土人情与关外大是不同,所以这一次借着为师傅送东西的机会而大肆游玩,觉得很是过瘾。

待由泾水进入到黄河之后,伽罗他们三人就雇了一条渔船,顺着黄河而下,看到黄河浑浊的河水,以及大气滂沱的水流,伽罗的兴致一直居高不下,虽是一个小姑娘,却不时的发出一些感慨来,直惹得两位师兄常常相顾莞尔,深为她天真烂漫的一面所吸引,也对她更是生出了爱慕之心。

不觉间这一ri就来到了虞州境内,黄河流到了此处便有了一出独特的景致三门峡。

所谓的三门峡相传是大禹治水时,使用神斧将高山劈成“人门”、“神门”、“鬼门”三道峡谷,河道中由鬼石和神石将水面分成三流,如同有着三座门,三门峡由此而得名。

因为河道中有鬼石和神石阻碍水流,所以河水到了这里进入峡谷后,便开始变得湍急起来。

给伽罗他们掌舵的是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艄公,经常驾船行走于三门峡地段,为了安全起见,艄公在驾船快要进入峡谷之前,便沿着黄河的北岸前行。

当渔船进入到峡谷的时候,天sè已经是变得暗淡起来,峡谷之内的光线更是变得迷离,若是按着艄公的意思,可将渔船停在岸边,待明ri天光放亮的时候再走也不迟。

可是伽罗玩心很重,一直缠着艄公不放,按着她的意思,已经到了这里,不如顺着激流漂泊,那一定是紧张刺激的一件事,她实在是等不及明天早晨再去体验那种感觉了。

郁久闾遗脸sè铁青的不置可否,可是,赫连拓疆看到小师妹如此着急,很是于心不忍,于是,不顾郁久闾遗快要杀死他的目光,毅然的掏出钱财,一面对艄公进行心灵和**上的威胁,一面给予艄公钱财的诱惑,最终让不松口的艄公同意了伽罗的想法,决定夜间过峡。

此时正值七月中旬,天高云淡,明月如盘,当渔船小心翼翼地行驶到了峡谷中段的时候,皎洁的月sè已经在旁边的峭壁上露出了大半个脸,月光如水照在湍急的水面上,映衬着两旁陡峭的岩壁,直使人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刚进入到峡谷不久,伽罗感受到了渔船的动荡漂泊,一度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这个极好新奇事物的小姑娘对夜间行船所带来的刺激,感觉很是惬意,不时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和突发的惊呼。

这使得行船的艄公很是郁闷,一个劲儿的嘟囔说,一味如此便让他心绪不宁,若是分了心,弄不好就会翻了渔船,到时候难免便宜了河底的鱼鳖,那时可不要怪他。

赫连拓疆看到伽罗如此高兴,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了一回称心的事,可他一个劲儿的听着艄公唠叨,便觉得心烦得很,为了让艄公闭嘴,他就威胁艄公,如果艄公再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那么,即使是渔船没翻,他也会将艄公扔到河里面喂了王八。

这一下果然有效,那个艄公再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一心地驾驶着那艘渔船。

郁久闾遗对这一次水上之行是深感后悔,自从进入到泾水之后,他就开始晕船。

好在他内功颇为不错,如果在平缓的水面上行船的时候,他还能忍得住,可是一旦船只进入到了湍急的河道,他的脑袋和肚子就不再听使唤。

尤其是现在行驶在峡谷之中,随着渔船的颠簸,郁久闾遗就开始了遭罪之旅。

在他看来,两边的岩壁一直在旋转,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停地呕吐,无奈之下,他也没心情再去听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一个劲儿抓紧船舷,将脑袋探出船外,连连吐个不停,最后连苦水都吐光了,当实在没有别的可以吐的之后,他干脆开始了连声的干哕,这使得他身边的赫连拓疆不时的发出得意的笑声。

伽罗也知道郁久闾遗只是晕船而已,虽然见他痛苦万状,但是现在的渔船已经进入到了峡谷的里面,水流异常湍急,若想靠岸停泊,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能做的也就是经常的用小手拍拍郁久闾遗的后背,并且不住的安慰他,希望藉此来缓解她三师兄那颗快要吐出来的脆弱心脏。

就在郁久闾遗的干哕声中,渔船顺应水流,眼看就要驶出这段峡谷了,隐约之间,映衬着如水的月sè,伽罗忽然看见离着自己这艘渔船不远的水面上,游漂下来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就着湍急的水流,那团东西转眼间来到了渔船旁边,她也是眼尖,一下子便发现那团东西实际上是伏在一块木板上紧挨着的两个人。

由于水势迅猛,那俩人伏在木板上很快的就要同渔船擦肩而过,伽罗手疾,探出了大半个身子,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并且喊道:“水中有人,快来帮忙啊!”

水流的速度很快,从而带着物什儿的力道也是不小。

伽罗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下盘难免不稳,她虽是紧紧地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襟,可还是随着那人被水带动的力道一个劲儿向着渔船外边挪动,渔船也开始变得更加不稳,并且船身已然开始倾斜了。

本来脑袋晕的一塌糊涂的郁久闾遗,先是听到了伽罗的尖叫,紧接着感到渔船马上就要翻了,就在刹那间,他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伸手将另一个人的衣襟抓住,并且回过头来,及时的喝道:“回去,不要过来!”

他这话是朝着奔过来的赫连拓疆说的,因为他知道,一旦赫连拓疆也凑了过来,那么船身在偏重之下若要不翻,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一旁的艄公早就吓得面无人sè,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此处的险恶,就在这段河道底下和岸边,有着无数的暗礁和石块,那可是锋利的很,一旦渔船翻了,落入到了水中,被那锋利的石块连番刮着,保准是体无完肤,一命呜呼。

所以就在郁久闾遗大喝的同时,他也脱口喊道:“快回来,不要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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