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对于老家伙救了自己后又把他扔在大雨中的行为表示了极度的愤慨,所以当他骑上了老家伙的马仔,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白马后,手上的小动作一直就没停。耍yīn招,下黑手,掏黑拳,个个都耍的有模有样。以至于坐在前面的老家伙误以为自己的心肝宝贝在晚上感冒了,心疼的那两撇胡子直翘。
作为一个落魄贵族家族的后代,亚伦甚至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真正姓氏是什么。从他懂事开始,身边就只有一个向来以仆人自居的菲斯先生。主仆两人像两条到处被人赶的狗一样四处流浪,能成为一个真正贵族?

亚伦叹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老家伙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不过现在拥有神鬼之威的巫师大人掌握了完全的话语权。他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反对一个巫师的要求,甚至连质疑都不行。

当然,对于所谓的教廷至高者云云,亚伦以自己最虔诚的心态腹诽老家伙,“什么教宗,信仰,世界的,妈的,老子做梦都不敢梦见。这老家伙该不会真把自己当神了吧。”

不管亚伦如何对老家伙的任务嗤之以鼻,但表面上却是一副小心翼翼,屈颜婢膝那神态,恐怕就是见了他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一定如此殷勤。尤其是当老家伙说教会绞杀罗格纳男爵不过是因为情报失误,所以为了表示歉意,教廷已经向希伯来大公申请给予罗格纳男爵后人世袭伯爵的权利后,亚伦谄媚的嘴脸就更彻底了。

亚伦彻底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击倒了,实在是太无耻了!打人一闷棍,再给人家一颗甜枣。他第一次觉得教会真的很对他的口味。

纳瓦镇,罗格纳男爵治下的四个小镇之一,在十字军和罗格纳男爵对垒的时候,处于城堡正前方的纳瓦镇毫无意外的被摧毁。据逃到坎贝尔镇的人说,这里的人家已经十去七八了。

一路风尘的两人决定在小镇稍息片刻,顺便将亚伦那身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衣服换掉。亚伦也试图表示反对,他说自己那样叫洒脱,那样才是真男人。老家伙到时没说什么,只是斜眼看着亚伦,左手的手指不知在什么时候飘起了一丝火苗。于是‘真男人’很轻易的屈服在了老家伙的yín威下。

不出所料,进入纳瓦镇后,破败的房子就像见到最yīn森的教堂、最萧条的旷野或者最破落的废墟一样。也许教堂的沉寂、旷野的荒漠和废墟的凋败,那些房子都兼而有之。里面的住户生活得悄无声息,让亚伦直以为那是些无人居住的空宅;不过一有马仔在街上奔过时,窗口倒会有人突然探出一张不动声sè的面孔,像僧侣一般,朝窗外冷漠而yīn沉地瞥上一眼。

很难想象这里曾是四个小镇中最繁华的地方,石子的路面始终清洁干爽,而且回声清脆;街面狭窄,线路曲折,两旁的房屋多少有些损坏,安静地蜷伏在小镇的角落里。

一路行走,老家伙熟门熟路的拐到了一幢五层楼砖木结构的房屋,久远的历史在它的外墙上留下了道道岁月的刻痕,由于雨季的到来,墙面上布满了苔藓和地衣。老家伙拉了拉门前悬挂的一根红sè丝绸带子,清脆的摇铃声顿时响起。木门应声打开,一个侍应生打扮的人,板着脸略带怀疑目光的在两人身上掠过,尤其是看到老家伙一身价值不菲的衣物时,jǐng惕的神情久更盛了,至于亚伦已经完全被他忽视了。

老家伙微微躬身,微笑道:“据说这里是公国西南部最好的成衣店,替我给这孩子准备几件衣服。”老家伙几句话说得温文尔雅,得体又不**份的态度让任何人都不能忽视他。

侍应生猜测眼前之人很可能有贵族身份,但是想到老板的命令。不由的局促不安起来,他躬身道:“十分抱歉,大人。由于兵灾,本店的几个裁缝都回家了,所以我们现在并没有成衣可以出售。所以,还请您见谅。”

老家伙错愕片刻,然后玩味笑道:“当然,不过你可以告诉你们老板,如果他再不出来见他的老朋友,我会把他的宝贝店铺给烧掉。”

侍应生面sè尴尬,让出身子请两人进来,道:“请恕小人刚才的无礼,您是老板的朋友,那么请跟我去会客厅,我会请老板出来的。”

侍应生恭谨的将两人带到店铺的后面,竟然是一片极大的别墅,数十根青sè石柱顶起了高大的圆形屋顶,它们四周都雕刻着稀奇古怪的图案,构成一溜青黑sè的浮雕,横贯于整个别墅的底层之上。一个发黑的窗台十分醒目,上面原先的jīng细雕纹如今模糊难辨,而且仿佛已脆弱不堪,不过却依旧坚韧的存在。

悠久的历史并没有给这座建筑物增添太多的雕塑,除了房子顶上一圈站着几尊石像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俭朴。

在迪亚哥看来,这座别墅简直可以称为一片古老的艺术品,简约,优雅的杰作。

不过亚伦却对这种隐晦的杰作不感兴趣,倒是坎贝尔镇上那个有名的暴发户家里白sè的斯拉白玉石柱,包金大门,jīng致的青石雕刻更加符合自己的审美观。

“这个……”亚伦yù言又止。

“这个什么?”老家伙疑惑的看向亚伦。

亚伦难得的露出羞涩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刚刚被恶棍调戏过的小姑娘面sè羞赧,娇艳yù滴,娇声喘喘:“我饿了。”

老家伙恍然大悟,yīn腔怪调道:“我忘记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是要吃饭的。哎,凡人的生活啊!”

亚伦鄙视的看着一脸感慨回忆的老家伙,这老东西绝对是故意的,一路上他几次暗示要停下来吃点东西,都被老家伙装傻充愣混过去,非得逼他直接说出来不可。

亚伦怯声道:“要不您老先和老朋友叙旧?我出去吃点东西?”

老家伙略一沉吟,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好衣服的,天黑前回来就可以了。”

亚伦点点头,不过却没动,一脸希冀的看着老家伙,似乎在等待他的命令。

老家伙摆摆手道:“去吧,平时没见你有多大礼节,这是怎么了。”

亚伦点点头依然没有动,看向老家伙的细长的黑眸中仿佛闪烁着金sè的光彩。

“还有事吗?”

这么一问,亚伦就更不好意思了,他扭捏的缠着手指眼睛看着地面,轻声道:“我没钱。”

老家伙哭笑不得的看着亚伦装宝,转身在马仔背上的包裹里摸索了半天,总算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钱袋。老家伙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掏出了几枚银币,递给亚伦。

亚伦激动的冲上前来,一把抓过……嗯……一把抓过老家伙另一只手里的钱袋,一边不停的弓腰谢道:“哎呀,不愧是伟大的巫师大人,竟然能如此真诚的对待一个孤苦可怜的年轻人。我真心的赞美您,无所不能神会将荣耀赐予您的。”

老家伙yù哭无泪的看着小贱人一边恬不知耻的道谢一边赚了大便宜般的暴发户模样,那副恨不得横着走的嘴脸,让人想舍命扑上去,抽他几巴掌。

老家伙努力挤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将仅有的几枚银币收在贴身衣服里,强笑道:“不必客气。还有,省着点花。”

“那是,那是。”

纳瓦镇最宽阔的街道不复往rì的繁华和喧闹,虽然偶尔有几辆马车,但大多数都是这里的治安队巡逻的军用马车,黑漆漆的外壳,厚重的门板,再配上那拇指粗的铁栏杆,令旁人感到yīn森而又恐怖。

不过这丝毫都不影响亚伦吃饭的心情,刚刚敲了老家伙很大一竹杠的小子心满意足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那家酒店事几年前他跟老神父一起来纳瓦镇布道时发现的,只是当时囊中羞涩,实在事有眼福没口福,现在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大吃一顿。

亚伦小时跟随菲斯生活,也算是去过很多地方,灾荒,叛乱,甚至连可怕的瘟疫都略有耳闻,但是当他重新回到这条刚刚一闪而过的街道时,眼前弥漫的麻木,绝望的气息依然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几乎每一家的门前都贴着象征死神的猩红sè画像,那代表了一条条逝去的生命,不时有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带着毫无生机的目光从他身边走过,在坎贝尔镇时的饥荒至今记忆犹心。

也许街道上肥硕的只有哪些目张胆四处乱窜地的老鼠,时不时张往下周围时不时还有能吃的粮食,或者小镇旁教堂后面的那一大片新坟里可以找到它的粮食。

视野所及,广场四周的房屋成片成片的倒塌下来,依旧耸立的残垣断壁上,也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青石街道上,铺满了破烂的木头和碎砖烂瓦,几乎看不到原来街道的路面。zhōng yāng喷水池的青铜小男孩,只剩下了半截身体,富丽堂皇地教堂,也塌了一大半,从外面就能直接看到教堂里破烂的木制长椅和正面唱诗台墙上的班稣受难像。

亚伦食之无味的吃着平常垂涎了很久的美味,忍不住低声感叹。

“这他妈战争真是倒胃口。”他想到自己的人生,虽然未必幸福,却不会如这里的人们这么悲惨。

想起老家伙诱惑自己时话语,“真不想成为被命运随意玩弄的可怜虫啊。”亚伦第一次觉得,做一个不被命运玩弄的人也许会很幸福,但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亚伦环视一周,偌大的饭店就他一个人,他找招招手将饭店老板叫来,随手将老家伙的钱袋扔在桌上,“在外面开几个饭点,我想他们也饿了很久了。”

老板打开钱袋瞄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这么有钱的冤大头可不好找,看衣服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想到还是一非常有钱的主,肯定是哪个贵族家的少爷跑出来体验平民的生活的。虽然对外面哪些平民的死活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有钱,一切好说。

富得连双颊都流油的饭店老板,拍马之词滔滔不尽,简直把亚伦夸成天下未见,古今少有的大好人了。虚荣心极强的亚伦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饭店老板露骨的拍马,刚才的郁闷心情也一扫而空,得意的品着老板送来的极品法兰克福红酒,准确的说这厮骨子里还是属于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拿他人之钱,慷自己之慨。这种事情亚伦向来不介意多做几次。

当然亚伦口中还是相当的谦虚:“我不过是想让自己吃的更加安心一点。”

就知道钱,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这厮选择xìng的忘记了刚才敲诈老家伙时的嘴脸。亚伦鄙夷的看着钻到钱眼里面的饭店老板,淡淡道:“这种事……”小贱人正气凛然的话未说完,忽然外面人声鼎沸,像是炸锅了一样。亚伦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挤了过来。为富不仁,杀富济贫几个词像一把利刃一样插进亚伦的心口。

亚伦呆了半晌,心惊胆战地说完了后面的话:“……是他妈正常人就不该干的。”

……

饭店老板不舍的看着从后门偷偷溜走的亚伦感慨道:“好人呐!为什么不多来两个。”不知道事惋惜好人还是惋惜好人手里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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