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还不动手?”孙掌柜焦躁不安,在屋内踱步道。“光是雇这十几个长工的工钱每天都要一吊钱,你又说不开了,这算什么?”
“不是不开始,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徐有财淡然道,躺在柜台上,两眼望着房梁,手支在头后面。

“资金、器具、水井、人员,这不都有了吗?”

“不,人员还没有齐备。”徐有财从柜台上坐起来,道。“我们还缺一个帐房先生。”

“我难道不会算账吗?”孙掌柜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就为这个?拿起算盘来吼道。

“你不行。”徐有财斜眼打去,这孙大成的算盘确实打的比自己好——因为自己以前一直是用计算器的。但如果真论起来,也不过是业余水平,看那算盘就知道,总共只有六档,一看就知道他从来没有算过百万以上的数。“这买卖一旦做起来,每天卖出去的水就是成千上万,再算上收回的竹筒之类,每个月过账的钱数最少也在千万左右,你这算盘,太短了。”

孙掌柜听言,只好忍着怒火道:“那你早怎么不找算盘长的?”

“忘了。”简单干脆的回答。

孙掌柜真是气到奔溃了,忘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忘了?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孙掌柜,您别着急了。”宣儿看了两人吵架,心里面已是害怕至极,现在见两人都不说话了,才敢上前劝道。“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法子了?快说出来吧。”

“我没有……一会我上街上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徐有财心里也是没底,汴梁这么大,又上哪里找什么线索?现在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那些好的账房先生,光是请来,就是聘金不菲,更何况这件事本来是极秘密的,如果随便跟人去说,最后被大商人知道了,捷足先登,自己就等于给别人做嫁衣裳了。

“嘿嘿。”孙掌柜突然冷笑道。“你又能找到什么线索?好的帐房先生本来就那几个,你这活量又大,恐怕现在剩下这点钱是不够了。”

徐有财被说破了心事,却面不改sè,问道:“那孙掌柜有什么好方法吗?”

孙掌柜却只是冷笑,不说话。

果然还是有!徐有财心想,但现在又怎么能拉下架子来呢?他这样子分明是让我去求他,我一生都不求人,怎么能让他这么羞辱我?

“孙掌柜,您既然有主意了,就告诉有财哥吧!”宣儿央求道。“宣儿求您了。”

“不用求他!”徐有财噌的一声从柜台上跳下来,拉住宣儿的手,刚一接触,突然又松开了——他一时激动,想要将宣儿拉过来,不料下意识就去拉她的手,虽然两人感情rì深,但到底中间还有一层没捅破的隔膜。再加上孙大成在这里,如果被他讥笑一番,自己又怎么忍得了?所以松开了手,只说。“咱们不去求他,他自己的钱也在里面,要赔大家一起赔就是了。”

孙掌柜一听,当时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嗟叹起来,孙大成啊孙大成,生意本来就是有赔有赚,你既然和人家搭伙了,又何必埋怨?说什么早不预备,自己不也是什么都没想周全吗?于是平心静气道:“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说什么求不求?我跟你说就是,只是这人有些不太好请。”

“不太好请?”宣儿疑问。“是因为聘金太高?”

“不是太高,反而是压根就不要钱。”

“那是人不太好找了?”

“也不是,他就住在大相国寺附近。”

“呀,他是个和尚吗?怎么住在寺里。”齐宣儿惊道。

“不是寺里,是附近!附近!”孙掌柜年轻时得过天花,所以才留下一脸大麻子,又因此而破了嗓子,所以说话到最后往往爱吞字,这又重复了两次,才说清楚,于是继续道。“这人少年就是有名的快手,又爱钻研算术,后来被特辟为三司的一名判官,用一把三十八档的镶金铁算盘,只是三司使经常裁撤合并,他又嫌整rì面对假大空帐,所以辞官回家。他家里祖上便是东京名门,地产甚广,现在汴梁内城有些地方还是当年太祖重修时赎买来的,所以现在还居住在内城里,有一所深宅大院。因为有钱,所以也不在乎聘金多少,只是……”

孙掌柜略一停歇,继续道。

“只是他自负算账天下鲜有敌手,号称当年在三司里掌管天下财务、指算全国赋税,也不过如吹灰一般,所以,要聘他的条件便是——必须在算术上快过他。”

这叫什么狗屁条件!徐有财心想,我要是算账比你快,又何必请你?他既然敢立下这样的狂言,看来真是有些本事,这等说,还是毫无办法……

“有财哥,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好想呢,你别太难过。”宣儿见他愁眉不展,心疼劝道。

“是啊,虽也有人不服,找上门去,但都是落败而逃,他是至今未败,所以才在汴梁城里有些痴名。”孙掌柜亦劝解道。“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不,我还是要上门会会他。”徐有财坚定说道。“不能未败先言放弃,如果碰见困难就绕开,恐怕以后是什么事也办不成的。既然他这么怪,我还真想见上一面。孙掌柜,还是烦你带路吧。”

孙掌柜见拗不过,只好锁上房门,一行三人沿汴河向内城去了。中间拐过土桥,顺进汴河大街,过旧宋门,便进了内城。这内城徐有财虽然也来过,但都是夜市带着宣儿嬉笑玩耍,天黑又看不清街景。这时天大亮,走在路上向四周看去,果然风光不同。

徐有财本来以为进了内城,这衙门官署之间,必然都是高楼广厦,不料进了城门来,先看到一大片园林,上写“定力院”,也不知是宗教建筑还是什么,但墙内郁郁葱葱,从正门看去,里面还有假山瀑布,景观甚是jīng致。

过了定力院,周围便都是官家、富户的居所,走在路上,时不时有经过的官差、飞驰的驿马。只是这居所之内,虽然看不清楚,也多是小平楼,虽然装饰豪华、雕梁画栋,但未见有多么雄伟,只是数来有十几座小楼,也只三层高。问了孙掌柜才知道,内城之内建筑,绝不能高过皇城,试想,若皇帝登高望远,却看见一座高楼矗立,比自己所站位置还高,心中作何想法?

过了宅邸,却见两旁商铺便又多了起来,都是买卖金银、漆器之类的高档货sè,门口打着字号,有“唐家”、“温州”之类,店面之大,往往宽约十数丈。徐有财见此景象,也是吓了一跳,虽然在现代也有超市、广场之类,但想不到宋朝已有如此规模的商店,店面上还多题着名人字画,又有五彩瓷片装饰,豪华远胜玻璃大门铝塑板之类的。心中便想,有朝一rì我定要在此也开一间,规模还要更大。

过了这些正规商行,气氛就完全不像之前肃穆,到处都是嬉笑打闹之人,还有些奇装异服的外国人,互相交谈也都用汉语,有些人说的比自己还溜。再走,却见两边都是些卖古玩字画的,还有那文人打扮的,现场挥笔泼墨,顷刻间便有佳作亮相。越走人便越多,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道路两旁挤满了人,还有那搭台唱戏的、打把式卖艺的、说书的、吹糖人的,真是应有尽有、无所不包,倒像是个大型的游乐场——但游乐场里面又哪有画山水画的呢?虽是白天,倒比那瓦子里的夜市还热闹百倍。

“这里就是相国寺了。”孙掌柜领着二人穿过人群,走到一片广场上,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山门赫赫放光,上面用鎏金写着“大相国寺”,下面是一大两小三座门,除了中门之外,其他两扇都是大开,向里看,里面还有摆摊买卖和卖艺表演的,一眼望不到边,却看不见相国寺正殿在哪里。

“每月逢五,这里便开放庙会,今天正是腊月初五,赶上庙会了,到了腊八,全城欢庆,规模还要更大。”说罢,一指西边。“这里就是那人的住所了,虽然之前来相国寺赶集听过,我也是头一次进去,咱们先过去探探口风吧。”

循着孙掌柜所指,徐有财打眼看去,却见一所灰不溜秋的大宅子正在西边路南,正在跨汴河的州桥下面,面积虽然不小,但颜sè平常,和周围极不相称。远远看去,那州桥却像是一条巨龙刚从一团污黑的沼泽里跳出来。

为富而不奢,果然不俗。徐有财心想,三人便上了州桥。——————————————————————求票求收藏!一天三更不断,书友加群:200567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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