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天走进母亲房间的时候,王萍水正在埋头缝补一件衣服。
穿针引线本是家中丫鬟份内的活计,但只要是儿子穿的衣服。王萍水从来都是亲自动手,似乎能从中找到不少乐趣。她今天缝补的是一件极不寻常的夹克式样的古怪衣服,布料光亮细密,略带金属光泽,形似甲衣,却又柔薄似纱,总之,与寻常衣服大是不同,如果心思较细一点的人,会发现这件衣服断断续续她已经缝了将近十年。

正应了“萍水”这个名子,王萍水从来都是一副不急不躁、xìng平如水的样子,不过,儿子闯祸之事,让她心神不宁,虽然表面上不露分毫,但捏针的那只手却一直在抖。

林笑天走进门时,王萍水停下手中活计,抬头笑道:“天儿,小心了!”

说话间已抬起右手,作兰花指,向着刚刚进门的儿子一指,指尖白光一闪,三道白光shè向林笑天,那白光形式蚕丝,细不可察,又快如闪电,在林笑天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已然shè至并缠饶上身,灵动如蛇,顷刻间将林笑天捆缚了起来,白光阵阵,逐渐收缩勒紧。

林笑天知道母亲又在考较他的玄气修为,当下不惊不诧,4品玄气外放,如蓝sè火焰般在身周吞吐震荡,那捆缚在身上的蚕丝状白光,在护身玄气的抵持下,力有不逮,渐渐松动,最终,在强烈玄气波的震荡之下,砰然断裂,碎成一段一段的光芒,如萤火般四散并迅速黯淡消失。

不待白光完全消散,王萍水手诀变化,五指张开,向前一挥,顿时,白光乱闪,一片针芒状的细小白光,呈蒲扇状,如细雨挥洒,打向林笑天。眼见“针雨”瞬息即至,林笑天不敢怠慢,右手一比,玄气护罩撑起,将全身护住,叮叮叮叮,一阵乱响,针雨打在玄气护罩上,却无一枚能够穿破。

见此,王萍水收回手诀,怔怔望着儿子,脸上露出欣然笑意,喃喃道:“玄气4品了,这么快?!”

武道修行,坚深苦涩,玄气品极的提升,更如逆水上行,越是往上,越是不易,资质一般的武者,提升一品,都要用上五年的时间,天赋卓绝者,也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就拿根慧中等的林笑天来说,七岁习武修玄,后天品玄气修为,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由此可见修行的不易,相较之下,这短短半年时间,林笑天由品晋升4品,让人惊叹的同时,也有些匪夷所思了。

见儿子修为提升,王萍水心下又惊又喜。不过这惊喜之中,还掺揉着一丝忧虑——对儿子今后命运的忧虑。

“娘……”林笑天收敛了玄气,走到母亲身前,盯着母亲惊疑道:“娘,你的修为,不会是又退步了吧?!”

十年前,王萍水的修为是后天6品,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玄气修为渐渐降低,林笑天记得,半年前母亲考较他的玄气修为时,她玄气修为还是后天4品,当时林笑天是后天品,母亲施展这套“蚕丝针雨”武技捆缚住他时,他用尽全力都无法脱身,而现在,他只是轻轻用力,那玄气凝成的蚕丝状白光,便砰然断碎,虽然说林笑天现在是4品修为,但“蚕丝针雨”是玄阶高级武技,林笑天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够破除,现在却轻而易举地一举震碎。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母亲的修为又下降了不少。

“唉,娘老了,不中用了!”

王萍水叹息一声。四十多岁的面容上,带着几丝皱纹,但整体看上去,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

“娘一点都不老!”

林笑天虽然心惊母亲修为的退化,但并没有深究,而是在母亲身前蹲下身子,仰脸端祥着那张温婉可亲的脸,由衷赞道:“还是像以前那样美!”

“给母亲还贫!”

王萍水嗔笑着,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光亮额角,却道:“孩子,娘想将这套‘蚕丝针雨’传给你,你可愿意学?”

林笑天闻言苦了脸sè,道:“娘,那是女人练的武技,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修那种功法?”

“天儿,这蚕丝针雨,是暗杀类的武技,杀人于无形,而且这套功法可分可合,刚才娘是分开来施为,如果是合并起来施法,蚕丝与针雨齐出,威力虽然不能增加,但效率绝对能提升一倍,在敌手破开蚕丝之前,针雨已然shè至,让人防不胜防,一招即可毙命,同阶武者绝无幸免之理,甚至能越阶袭杀敌手……此技虽然招式yīn柔,有些女人,但并不是说男人就不能修练……”

“娘,我……”

虽然是玄阶高级武技,但林笑天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像女人织布绣花样的功法招式,而且林笑天也不喜欢这种偷袭暗杀类的功法,但在这个久别重逢的时刻,又不想惹母亲生气,当下心思一转,心里便有了推脱之词,于是道:

“……我现在怕是想学也已经晚了,儿子盗了镇国府的心法秘籍,人家哪肯饶过我,刚才爹说了,极有可能是废除修为的惩罚。”

王萍水闻言一阵恍然,脸sè迅速黯淡下去。林笑天从来没见到母亲这般失魂落魄过,恨不得立即将《歌动九天》这套歌谱的事说出来,让母亲转忧为喜,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清楚,母亲知道了,就会为她平添一份危险。

“唉!”

王萍水低头默然片刻,叹息一声,目光抬起盯着儿子,嗔道:“孩子,你也太鲁莽了,你这xìng子,怎么就和你爹年轻时这样相像……你是要仿我该有多好?”

林笑天脸上划过一个俏皮的笑:“娘,我要是仿你,那可就太不像个男人了!”

母亲也是酸涩一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儿子道:“天儿,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异常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脸上显出担忧与迷惑之sè。

林笑天问:“什么事情?”

王萍水道:“早上时候,你爹在听到你闯祸时,气得吐了一口血,然后身上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气机,这气机能牵制人的情绪,连娘都不能抗,被那股气机左右,受其感染,竟不自禁地掉下泪来,我当时以为是自已的心情所致,不料,连凤儿菊儿两个丫头也没来由地悲伤落泪。想必也是受到了那股气机的影响……”

听母亲如此说,林笑天立即便想到刚才父亲所讲的那玄秘莫测的“七种境界”。父亲一身功法被废除,修为尽失,较之与母亲,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悲愤之下,体内突现莫名气机,而且这气机能左右他人的情绪,连后天品修为的母亲也不能例外,这当真有些匪夷所思了。林笑天只能用那“七种境界”来解释,不过,这七种境界太过神秘虚化,林笑天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母解释。正考虑措词之际,就听丫鬟凤儿急促促冲进门来禀道:“夫人,不好了,祸事了……”

王萍水见凤儿一脸慌张之sè,不由面sè一紧,急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聚议堂……聚议堂那边……有哭声……”凤儿吱唔了半天,说得不清不白。

王萍水母子俩听得一头雾水。王萍水眉头微蹙,道:“聚议堂……哭声……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凤儿抚了抚胸口,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道:“刚才我从聚议堂那边经过,听到里面一片哭声……”

“一片哭声!”

这四个字,几乎令母子二人惊叫出口,闻言母子俩都面sè凝重,惊骇不已。

聚议堂是林家专门用来召开家族会议的地方,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那是庄严神圣之所,而在此开会之际,本应该肃静才对,怎会有哭声,还是一片哭声?如此这般,古怪可就大了。

林笑天心思急转,联想到母亲刚才所讲,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敢确信,一颗心越悬越高,当下急切对母亲道:“娘,我去看看。”

王萍水眉头紧皱,道:“我刚刚听说镇国府的蓝衣卫来了,你这个时候过去,大不合适。”

林笑天凛然道:“娘,祸都闯了,躲是躲不掉的,既然对方来寻罪,那我就过去任听凭处置,免得父亲在那作难……”

王萍水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吧,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要冷静行事……”

冷静,这时候林笑天哪里还能冷静下来?!但他还是郑重地对母亲点点头,转身出屋,径奔聚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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