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切洛蒂要求换人,身穿黄背心的博列洛跑进场内,我也自觉地往场边走。
“谁也不下,我们加一个!我打中锋,里瓦尔多退到中场打前腰,小保罗,你走右边,按卡萨诺的踢!”博列洛一边跑一边指挥,大声地传达着安帅的部署。

我愣在半道上——安切洛蒂居然搞出个12打11的创意,非但没把我换下去,反而将错就错,发我去扮演最“独”的卡萨诺。博列洛在锋线中间站定,听他再次招呼,我才回到新的位置上。这是中锋的右边,可我很清楚,作为卡萨诺的模仿者,我需要发挥创造力,活跃于前场每个不限定的区域进行出人意料的突击。[.]

“听我的没错吧?教练喜欢你这样。”加图索趁换人间歇和我说闲话,“你们把博列洛和里瓦尔多绑一块儿当托蒂?对不住里瓦啦。倒退两三年,他一个人就比托蒂强得多,不过现在嘛,不服老不行了。”

“也不算太老吧?”我说。

“你要知道,巴西人30岁,相当于我们40岁。”

“嘘——别让马科斯(马科斯.卡福)听见!”

加图索说的也有道理,巴西人生xìng狂放,一旦名气大了没人管了,高消耗的生活会大大缩短职业寿命。以前有很多例子,以后也有很多,看着吧。

塔索蒂吹哨示意我们可以罚角球了,鲁伊科斯塔传向远点的球被内斯塔顶出禁区。里瓦尔多外围胸部停球,甩开左脚准备凌空抽shè,击球瞬间又突然撤力轻挑,吊给门前的博列洛。后者甩头攻门,迪达单掌扑出,马尔蒂尼跟上大脚解围,球落到中场又被巴班吉达控住。我们黄背心队祭出了正式比赛中不可能出现的4-3-1-3阵型,人数优势很快显现,就像两只打架的袋鼠双手双腿互掐着,而其中一只的袋子里又钻出一只帮忙的小家伙,用头去顶敌方的肚子。

我就是那只可爱的小家伙。当我不顾位置地跑动起来,他们就没办法分出一人专门对付我。只要我拿到球,就可以自主选择一条空旷的路线,或者故意去防守密集的地方挑衅,甚至干脆把球带到裁判面前来个马赛回旋。我是卡萨诺,随我高兴。

里瓦尔多成为我们的进攻核心,也是传球的集中点。他会利用娴熟的技术在对方的腹地控球,然后找机会传给我。我则借助塞尔吉尼奥和博列洛的牵扯,往对方分身无暇的地带跑位。

“里瓦!”看准一条通路,我自动提醒他喂球。

里瓦尔多传得不错,穿越皮尔洛和安布罗西尼,送到我脚前。我脚弓轻轻一蹭,稍作变向,领球插入禁区右肋。科科来盯防,被我晃开,这时我看见门前有博列洛、卡拉泽和塞尔吉尼奥三个点接应着,可以传中了。我下到底线准备起球,科科追上来滑铲阻截,一念之间,我改传中为扣球,从滑倒的科科身边切入。小禁区周围,马尔蒂尼、内斯塔、卡福一对一盯着我们的三个接应点,我正好zì yóu,直接瞄准迪达身旁的空当。我刚摆开右腿,只见一条更粗壮的右腿猛然捅入我的胯下,抢在我shè门前把球铲走。我躲闪开来,对小腿上的伤还心有余悸。

这次干净的铲断是加图索送上的,他抓着我的腿站起身笑着说:“放心,我有分寸。”

里瓦尔多过来对我说:“刚才你的角度太偏了,shè门希望不大。不用着急的,我在后面,你回做一个就好了。”

“哦,好,我下次会注意的。”其实我瞟见他在后面,而且无人盯防,但球在我脚下,门在我眼前,我有权自行处理。

又一次进攻,里瓦尔多被安布罗西尼阻挡,分球给我。我们到了禁区前,主力队的两条卫线压缩在门前20米空间内,密集地防守。我带球沿着禁区线迂回,寻找插入的破绽。

“哪儿跑?”左边,加图索追击。

“来啊!”我拉住重心急停,并把球往他反方向趟过去。

他被我牵着刹住,脚下没站稳,仰面倒过来。我用胳膊肘顶住他的后背,避免他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

“小心地滑,大叔。”我使劲把他顶开,借着反作用力带出一大步,往禁区里跑。

一进禁区就被马尔蒂尼盯上,在我的右侧。平时训练中,队长让我充分领教了什么叫难对付。他也许不会立刻断下你的球,却一定使你每一步都不得力,好像中国象棋里的蹩脚马。在他的贴身紧逼下,我尽量用离他较远的左脚控球,眼睛瞟着两边,等待一个机会。塞尔吉尼奥,快速从外侧跑过,就是他了!预计他两秒钟到达正后方,我右脚跨到前面,脚后跟后磕。这细小的动作没逃过马尔蒂尼的眼睛,他灵活地回身卡我身后。然而皮球并没有向后,反被我的左脚带向前,我只把塞尔吉尼奥的跑位用作假动作的布局,这招助我超越马尔蒂尼,一个身位。

离球门很近,但还没完全摆脱马尔蒂尼,内斯塔也上了,很快会被两位世界级中卫包夹,缴械。所以我甩开队长的第一步就发起shè门,右转身强扭脚踝,向左的跑动中折回来shè右边。迪达倒地侧扑,球擦过他的指尖,滚动……击中门柱。力道比较小,球没弹远,被迪达起身追一步扑住。

“噢!”我惨叫一声,狠狠地向上搓起头发。

“小子!”加图索一巴掌拍下我的手,“让你学卡萨诺,可没让你学他欠揍的样。”他对我刚才戏弄他的举动颇为不满。

“有吗?”我转转眼珠,故作无意地说,“我还好心扶你一把,否则……就不好看了。”

加图索气得倒吸一口气,“好小子,坏样学得还挺快。一会儿你得小心了,我真不想再把你送进实验室。”

“这回你要能铲着,我绝对不会怨你。”我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上次我也没怨你。”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变得如此具有攻击xìng,技术上、xìng情上。我模仿着卡萨诺,模仿他zì yóu地跑动,zì yóu地盘带,毫无阻碍,如同倒在玻璃桌面上的水,任意变形,从“zì yóu”变形为“张狂”,激活我深藏的天xìng。这天xìng又或许从来不存在于我,只是诡异地附在了我的身上。

主力队的个人能力毕竟更高一筹,我们控住球权左右寻觅战机,他们却能以最简单的方式得手。禁区外,卡卡远shè,进了,3-0。

“运气不错。”卡卡轻松而谦和。

加图索倒趁机耀武扬威,冲我大喊:“学着点,安东尼保罗!”

我没再跟他呛声,安静地走到开球点,接过费奥里大脚踢过来的球,朝地上一砸,弹起来,抬脚踢给后面的里瓦尔多。

“我还没吹哨呢!”塔索蒂叫停。是啊,重新开球要等裁判吹哨的,如果再挑剔点的话,开球搭档博列洛连中圈还没进呢。

“好好好,我的(错)。”我招手让里瓦把球踢回来,等博列洛就位,等对方所有队员都站好。“可以了吗?教练。”

塔索蒂皱着眉头咬起哨子吹响,我把球推给博列洛,正常开球。

我不是天生的坏小子,每次张狂后,心里都觉得自己过分,有些后怕。然而势成骑虎,愈加趾高气昂的我总不能突然站在中圈里朝各个方向鞠躬说对不起吧?只有拿出和张狂相应地本事了。

我在中场拿到球,前面是加图索。他没扑上来,双臂抱在胸前,和我相隔三四米就那么站着,瞪着我。

“单挑就单挑,摆什么姿势?”我原地挑起皮球,双脚来回颠起来。

“你是打算蠢到底了。”他不想和我废话了,放下手,勾勾手指叫我赶快进攻。

我仍在原地,把球颠得更高,最后一下,右脚对球的侧下方重重发力,“走!”

皮球高角度地往上升,越过加图索的头顶,继续向上,越过中场、禁区线,在所有人的仰望中达到顶点,快速下落。迪达从小禁区外面仰着脖子后退,伸手够着球的落点。这条巨大的抛物线即将划出终端,皮球压准球门的横梁之下,迪达的手套之上,着陆,门线之内!

全场队友都张大嘴巴掉头望着离球门还有将近50米的我,和他们一样,我也张着嘴巴,但很快闭上。博列洛跑回来了,他刚才已经插到了门前,是我原地颠球给他留足的时间。和他玩什么?原剧本其实是一个体现优秀大局观的长传和一个强悍的头球攻门,结果长传多用了两分力,变成了一个几乎能排进俱乐部历史十佳球的,能媲美贝克汉姆成名作的“超级勺子”。

球进了,我反而陷入尴尬,是去加图索面前高调庆祝,还是乖乖夹起尾巴恢复原形呢?这时候加图索主动走过来,一下一下慢慢地拍着手。

“漂亮,要不要再赌一次?赌你能不能首发。”他问我。

“好啊,我压我首发,你敢压我不首发吗?”我依旧硬撑着骄傲的面子。

“我,诅咒你不首发!”他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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