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清晨,毛腾听着麴允和督邮郭文的政务报告,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让巩更退兵的事,不由地精神有些恍惚。麴允仍在一丝不苟地汇报,郭文捣了他一胳膊肘,麴允却没有理会。毛腾用手背搓了搓额头,说道:“昨晚我都仔细看过了,新平有户数两千七百,大族有楚、郭、古三姓。这三家都有坞堡,族人百余,各自有部曲数百……”
毛腾皱了皱眉,忽然看着督邮郭文道:“郭督邮可是本地人?”

郭文道:“小人正是,我们郭家不过小姓。新平人口凋零,也就勉为其难成了郡内大族了。”

毛腾点了点头,问道:“那在官府做佐吏的,都有哪些是这三家子弟?”

郭文道:“在郡里做佐吏的就郭某一人,另外漆县的县令古?是古家的人。楚家似乎有人在雍州别的郡里出仕,不过具体郭某就不知道了。”

等郭文走了以后,麴允说道:“府君,你是想借这三家的部曲家丁,去救张损?”

毛腾摇了摇头,麴允道:“如果是京兆、冯翊、扶风那里的大族,他们家丁上千,还有抵抗胡人的能力。可是新平这三家,的确实力太小了。”

毛腾暗忖:“实力小了才好啊,这些个国中之国,隐瞒人口逃税漏税。如果自己这样的光杆司令去了世族势力庞大的大郡,岂不被他们欺负死?”摆摆手道:“朝廷是为了保护百姓,怎么能肆意拿百姓的私产去抵抗胡人呢?”

麴允也是豪强出身,听到毛腾这话,顿时喜道:“府君高义,不过我们这些边郡的大族,到了危难时刻也是经常挺身而出的。”

“麴先生,扶风有多少座氐人流民居住的汉朝废城?如果现在派公人去寻找齐万年,能有几天寻到?”毛腾问道。

“恐怕至少要一个多月,氐人毕竟非我族类,很是排外。就是扶风太守也头疼得紧,外郡的公差去寻齐万年,只怕难上加难。”麴允回道。

毛腾背着手来回踱步,却是毫无头绪,只好叹口气问道:“雍州除夏侯骏大军外,可有其他领兵的护军?”

麴允摇头道:“以前应该有,可惜在先帝时多数裁撤了。”

毛腾交叉着两手的手指,缓缓坐了下去。心中暗暗叹气:“毛腾啊毛腾,难道你就要被赵王这个军令给为难死了吗?”麴允却是个一本正经的工作狂,拿着一卷文书也不理会毛腾的表情就道:“府君,这里还有漆县更换的十二的亭长和啬夫的公文需要您审批。”

“好了好了,我初来此地也不熟悉人情。你暂看着办吧。”毛腾挥了挥手,麴允只好抱着文书退了出去。

安西将军府内,一身便装的赵王伦啜了口案桌上的茶水,忽然就打个喷嚏将茶水一口唾在地上,骂咧咧地道:“夏侯安西,你好歹也是关中数一数二的豪贵,怎么喝的是这种货色,这怕是武都郡的劣茶吧。”

夏侯骏背拢着手,有些不满地道:“我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和仆射王?f冲有些像,那就是吝啬。我连好茶都舍不得来招待殿下,又怎么会出血本帮殿下扰乱关中呢?”

赵王伦知道他舍不得让张损这个悍将送死,笑呵呵地道:“夏侯安西,要钓大鱼,就要舍得香饵。你看孤身边只有毛腾一个军吏,孤都把他送到前线送死还立了军令状。像张损那样的粗汉,军中多得是,何必可惜他?”

夏侯骏板着面孔道:“张损就是个先锋之才,让他做校尉都算抬举了。可是他做先锋,我敢说天下无人能与之抗衡。殿下却让他去做太守,让他这个本来憨直的军汉也变得鬼迷心窍,更是惹得我军中上下都像走他这条路。长此以往,军不成军,营不成营。倘若再有大战,我夏侯骏可是素手无策了。”

赵王伦笑道:“将军莫怪,孤王可不想待在关中这地方。孤走之后,关中还不是你的?孤这回可是奉了皇后的密令,要孤挑起战乱,借机让不服皇后的宿卫军将来关中与胡人血拼。而夏侯安西死了爱将张损,实力大为损耗,皇后是不会让你去剿胡人的,呵呵。等孤回到长安,若是做了宰相,像夏侯将军这才的天纵英才,怎么着也该做上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嗯反正关中有几个州你就都督几个州。”

夏侯骏坐了下来,冷笑道:“我也不瞒殿下,我跟解系都已经再三上书恳请朝廷遣回殿下了。上次殿下召集各郡太守,要他们联络豪强重税逐胡,像扶风始平这些胡人居住的大郡,恐怕已经不安稳了。届时大乱一起,只怕朝野上下,就会将罪责推到你我身上,别说给我的开府仪同三司,殿下想要的宰相恐怕都会泡汤。”

赵王伦道:“唉,夏侯将军你不明白朝中的局势。司马泰、张华、王戎这些个人都是草把子,他们的话顶个屁。真正拿主意的还是皇后。孤有皇后撑腰,怕个卵!这回只要张损和毛腾一死,将军就让令侄和卢播杀了巩更,就说为朝廷命官报仇。然后就火速撤军,腾出北地和新平让他们报复。届时将军就说无兵可用,让解系去背这个责任。毕竟嘛,解系才是雍州的刺史,出了事应该他负责才对。”

夏侯骏被他的这番逻辑弄得哭笑不得,这个胡作非为的老头一个人两手空空来到长安,先用自己的人搅乱关中,然后还要死皮赖脸地把罪责推到解系身上。这老头真当贾后是个笨蛋不成?这样愚蠢野蛮的糟老头,跟他共事何益!夏侯骏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道:“殿下,我虽然和解系不和,但我夏侯骏可做不出这等龌龊之事。如今北地的胡人已然反了,扶风和始平的胡人蠢蠢欲动。殿下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好生回洛阳做宰相去吧。关中的局势,还要我和解系来平息!”

赵王看他真的生气,猛地站起身来,说道:“夏侯骏,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孤王收拾张华王戎恐怕还不行,收拾你个小小的安西将军,那是手到擒来!”

夏侯骏不禁失笑,暗想这样一个胡作非为的老糊涂能有什么前程,自己何必怕他,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来人送客!”

夏侯骏如此不畏司马伦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跟他交往甚密的梁王司马肜要入京取代年迈多病的高密王司马泰执掌尚书台了。依司马肜的身份,肯定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尚书令,而是加封高位再录尚书事,一切依循司马泰故事才是。

司马肜和夏侯骏的关系还比较复杂,司马肜有个老情妇刘氏是梁国中大夫张蕃之妻,而这个女人曾是被司马懿诛杀的曹魏权臣曹爽、何晏的情妇。曹爽与夏侯骏之父夏侯威关系甚密。夏侯骏就借着刘氏这个老女人巴结上了司马肜。在秦王司马柬薨亡后,夏侯骏就联络关中各路郡守上书朝廷请以出镇汉中的司马肜移镇长安,当时执政的汝南王司马亮就让司马肜暂理关中,然而司马亮很不喜欢司马肜,看中的却是司马伦。等司马伦出镇关中后,新执政的贾后一党为了安抚司马肜,就在此时加封他为侍中让他继续出镇汉中。在朝中装点门面的高密王司马泰老迈多病,终于在恳求贾后加封其长子司马越为东海王后交出了尚书台的权力。贾后张华等人出于安抚皇族的考虑,决定征召梁王司马肜这个老宗室来代替司马泰领导尚书台。由于司马肜和夏侯骏的关系,夏侯骏早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喜讯,所以他又岂会将一个只担任着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赵王伦看在眼里?

赵王伦一走,夏侯骏就唤来了一名亲信,说道:“火速派人追上夏侯?]和卢播,让他们急行军赶赴北地,就地以妄开边衅之罪名杀掉张损,太守之任由卢播暂领。然后寻个可靠之人,将这封信交给北地胡酋巩更。”

亲信接过信这便离开。夏侯骏冷冷一笑,自语道:“司马伦啊司马伦,天下哪有无本的买卖。倚老卖老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新平郡内,毛腾在考虑了一天之后,终于打听到夏侯?]和卢播的兵马已经靠近黄白城,离北地郡不远了。顿时大喜过往终于决定向新平郡三家大族借兵了。太守府内,楚、郭、古三家的宗老和坞主都死气沉沉地坐在一起,毛腾让仆人端上酒菜之后,终于扯谎道:“众位乡亲宿老,我昨日接到密报说北地胡人围攻泥阳城不克,已经移师我郡,朝?找叵胤较蚪?17恕h缃裎铱たけ?急欢嘉敬?ツ嘌粑垂椋?迫缋勐眩?雇?钗荒芤源缶治?兀?鞒鲎拥芗冶??挚购?私?福?<胰酥?揄Γ?郎琊18?鹧稀!?p>  毛腾说毕,三家宗老都鸦雀无声,互相贼兮兮地看了一眼,却是无人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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