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骄之所以叫停车，也打着这个主意，此时前往腾良，无异于引火烧身，虽说他的副市长任命，还没有经过市人大的程序，可在组织内部，他这位分管副市长多少要有点表现。
“走吧，去看看那些杀人凶手能耍出什么花招。”说完这句话，胡骄的腰显得挺拔不少，江一帆不禁打个哆嗦，急忙跟上胡骄。
车子再次启动，除了轰鸣地发动机，以及飞掠而过的呼呼寒风，胡骄的心静静地，从繁华城市，进入茫茫黑夜。
脑海里飞出一些片断，想象那些莘莘学子尚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胡骄的呼吸便粗壮起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领导干部，绝对不能伤害到这样几个群体：一是学生、二是农民、三是军人，最后是老弱病残妇幼，统称弱势群体。
从隆通到腾良七十公里，但路况极差，且弯道较多，走了三个小时，这才进入腾良县城。
老李是老驾驶员，按胡骄的要求，直奔县医院。
“一帆，卫生局，邰兴福局长好像在腾良当过县长？”
江一帆愣了愣，急忙点头，“邰局长在这里当过副县长和县长。”
“哦，等会儿你……嗯，算了。”
想了想，胡骄掏出手机，打算直接打给市委书记，估计现在市委已经有了初步指示，成立调查组是必然的，上报省委也是必然的。
“赵书记，我是胡骄，嗯，刚刚赶到腾良县城，马上到医院了。您说……”
车已经进入医院，在门卫处，老李闪了两下灯，看守的武警对照车牌，挥手敬礼放行。
停好车后，老李和江一帆不敢动，胡骄一直在跟赵明方通电话，听对方的指示。
过了几分钟，这才打开车门。
江一帆跑前几步，跟到胡骄身边低声询问，“胡市长……”
胡骄打断他的问话，“先别问了，进去看看再说。”
走入急诊科，正好碰到邰兴福与几名白大褂，邰兴福见到胡骄急忙迎上来，“胡市长到了。我先跟你汇报抢救情况，中毒学生共有四十七名，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五名，其他四十二名，已经相继脱离危险。”
听到这儿，胡骄松口气，五个，还好。如果继续恶化，再死上一两个，很可能要波及到市委的分管领导，追究责任。
不过，即便是五个，也够喝一壶的。
“事故的初步结果出来了吗？”
邰兴福点点头，“已经出来了，经化验，主要中毒来源是食盐和腌菜，成分是亚硝酸盐。”
胡骄停下脚步，跟江一帆说的差不多，盯了盯邰兴福，“我刚刚跟赵书记通过电话，市委召开过紧急会议，成立了调查组，由姚副书记任组长，乌副市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成星同志任副组长，你也是成员之一。现在，我们先去看看学生。”
邰兴福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瞄向江一帆，成立调查组，怎么会没有这位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反而是常务副市长出任副组长呢？
转念又想，胡骄昨天才到，怕是工作都没接手，市委不可能让他出面。
可这样现成的背锅匠，竟然轻易放过。难道小道消息说胡骄背景强大是真的？连一向强势的赵明方都在倾斜。
急诊科在一楼，通道里到处是病床，看起来有些凌乱，很多病床是临时搬来的，连椅子都用上了。
邰兴福指着这些病床说，“胡市长，这里有三十一名学生，另外的安排在内科。”
“学生家属们都通知了吗？反应如何？”
邰兴福有些紧张，“事情发生后，县委书记在省城开会，县长在外考察，在家的县领导只有副书记曾兰芳同志，嗯，虽是女同志，但做事很仔细，紧急调动了武警中队维持医院秩序，部分学生家属……都被请到县一中的小礼堂。这个，事急从权，为了抢救顺利，所以，采用了强制手段。”
怪不得武警守门。
胡骄不动声色，点点头，逐一看望已经脱离危险的学生，每个学生身边都有护士看守，胡骄走过去，拉拉他们的手，轻声询问感觉如何，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安慰他们安心养病，家里人马上会赶来，不用担心学业等等。
江一帆跟在胡骄身后，亲眼看着他异常耐心地同每一位同学轻声、温柔、亲切地进行着短暂交流。
邰兴福估计接到电话通知，跟胡骄告罪过后，已经匆匆离去。
差不多一个小时，姚启圣、乌金山等人先后赶到，跟胡骄交换情况后，决定先去看望五名遇难学生的家属。
正在这时，腾良县的两位主要领导人也到了医院，县委书记彭志，县长刘雷。
两人额上隐隐冒出汗迹，可见内心的焦虑已经到了心火熊熊的境界。
见两人到来，姚启圣点点头，嘴边的两条纹路伸直，“跟过来，先去见见家属。”
两人急忙点头，此时县委副书记曾兰芳已经让人把遇难的五名学生家长带到医院小会议室。
在路上曾兰芳故意拖慢姚启圣的步子，“姚书记，有个新情况要向您汇报！”
姚启圣停下，侧身，扫了一圈，指了指后边的随众，“你们先下去。”
留下调查组的主要成员，腾良县委的三名领导，还有胡骄。
曾兰芳清清嗓声，依然有些嘶哑，“五名学生家长，有两名是一中的老师。他们的情绪很激动，嗯，之前跟同志们发生过冲突。另外，有一名学生家长，是梅副省长的亲外甥，而且他爱人的弟弟在省新华社记者站工作……”
姚启圣的眼神陡然锋利起来，曾兰芳脸色发白，已经说不下去。
不过她也没必要再说。
姚启圣的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来电号码，嘴边的线条再次拉直，“梅省长，我是姚启圣。”
接着，他开始汇报市委的一系列安排，以及即将面见遇难学生家属。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姚启圣转向纪委副书记成星，“省领导指示，必须马上控制一中食堂的成员，以及校领导班子成员，分开看管，不得与外人接触。要认真、深入、详细调查整个事件，从严、从重、从快处理相关责任人。麻烦成星同志了。”
话音刚落，县长刘雷“嘭”地一声摔倒在地，口中不断冒出白沫，现场一片混乱，幸好医生较多，几分钟后，已经把人推进急救室。
大家面面相觑，这刘县长也太不经吓了吧？
彭志和曾兰芳同样脸色发白，死三名学生就要上报中央，定性追究责任。没想到事情还没完全展开调查，省里直接发话，而且把事件的处理，按最残酷的从严从重从快追究责任。
彭志心里发苦，死谁不好，干嘛、为啥、偏偏死了个梅副省长的亲戚呢？
胡骄看到这儿，已经基本上放下心事，为死难的学生默哀，幸好意外事故不分身份和地位。
人死不能复生，事实已经如此，胡骄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有省领导直接插手，不管涉及到谁，估计都要一杆子撸到底，所以胡骄没必要再花心思在打击黑心食堂上。
姚启圣亲自推开了小会议室的大门，里边静静地坐着几位家长，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几名陪伴的公安干警。
见到姚启圣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县委书记彭志抢先一步介绍，“同志们，市委姚副书记、乌副市长、胡副市长前来看望大家了。”
姚启圣率先伸出手，紧紧抓住一名学生家长，语气相当沉痛，“节哀顺变！我代表市委前来慰问大家！同时，调查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向你们保证！一定查清事实真相，严惩相关人员。”
一名家长两眼泛红，泪渍还未干涸，哑声问，“姚书记，就算枪毙他们，能换回我的儿子吗？我曾多次向教育局、县纪委写举报信，可从来没有人当回事。如果，没有那些官僚分子，至于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领导干部真正地为人民服务，会发生这种可笑的悲剧？如果，当官的能摸着良心做事……”
胡骄看向这位于无声处惊雷的家长，想来应该是一中的老师之一，每句话都像刺刀和投枪，插进在场的领导干部心中，刺得鲜血淋淋。
姚启圣脸色苍白地看了一眼彭志，退开一步，向这位家长深深地鞠躬，“我，以一名**员的身份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是我们没有监督管理好下边的干部，你的悲痛，我感同身受。大错已铸，请允许我们事后补救，争取还大家一个公道。”
这名家长反过来给姚书记鞠躬行礼，“公道，自在人心。这是我记录下来的相关材料，请姚书记一一查实。”说完，从桌上拿下一个黑皮包，掏出一本信笺递给姚启圣。
姚启圣接过，却突兀地递给胡骄。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连乌金山也没想到，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胡骄身上。
胡骄接过信笺，并没有打开，点点头，脸色相当慎重。
一一与家长们握手、安慰、保证，再聆听他们对遇难学生身后事的相关要求后，姚启圣安排人照顾，并指示尽量配合，务必保证安全，不发生任何意外。
这才带着一行人离开。
县委招待所，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二层小楼成了调查组的临时驻地。
胡骄跟随在姚启圣身后，上到二楼，未等胡骄开口，姚启圣先打招呼，“你先看吧，我等你。”
胡骄点点头，县委办的人领着胡骄和江一帆进入房间，“胡市长，这是您的休息室，有什么需要的请打这个号码。我们有人24小时值班。”
说完递上一张通讯录，江一帆接过。
这是两室一厅的格局，看起来应该是领导专用的办公休息场所，小客厅里一应俱全，江一帆找到热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胡骄的专用茶杯。
胡骄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捧着茶杯，先把信笺本拿出来，递给江一帆，“你是律师，这方面你比我懂。”
江一帆接过，先放下，“要不要洗个澡？”
胡骄摇头，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下一步如何着手开始全市教育整改工作，整顿改革，边整边改。
整顿教育行业的不正之风，整顿教委的行政体制，整顿教师的考核制度，整顿学风、校风。
根本来说，还是以整人为主。
在此基础上，如果不能得到市委市政府支持，一切休提。
要想市委市政府痛下决心，放宽限制让胡骄尽情施为，目前腾良县的中毒事件，已经成为引子，梅副省长的表态加了一把火，想要做成猛药，还差点什么？
江一帆开始翻看材料，翻开第一页，嘴里忍不住读不出声音，“五月四日，高二71班学生陆承举报，学校食堂的白菜豆腐汤内，发现几只避孕套……呕……”
胡骄眼角直跳，犯地抬起头，江一帆干呕两声，把材料递还给胡骄。
“五月九日，某学生与食堂员工某某发生械斗，起因是某学生称，见其往炒菜里吐口痰……随后学校保卫科介入，该学生被扣留一夜，学校未经调查，给予记过处分。”
某日，食堂炒回锅肉内，发现卫生巾残物……
胡骄猛地砸飞手中的信笺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站起身来，在小客厅里边走边骂，“这些人还有没有天良？学校的领导都是干什么吃的？”
江一帆捡起信笺本，调整心态，开始慢慢地观看起来，毕竟是律师，只要不代入进去，基本上可以保持情绪。
胡骄来回十分钟左右，慢慢平息下心中的怒火，江一帆眉头紧锁，越看越快。
客厅里只有他翻动资料的哗哗声，胡骄坐下来，半眯眼，心里开始思量，如果信笺所诉的都是事实，如果那位家长的某某亲属确实是新华社驻西南站记者。
那这些事情，会不会上报？
可能性不大！
虽说新华社是中央直管的新闻机构，但这样的稿子，怎么也得先跟西南省委通气协商。
而且这些内容披露出来的话，无异于爆炸性新闻。
不需要捅破天，只要省委能收到相关信息即可。
会不会省上已经有人知道，所以梅副省长才会表现得如此强硬？
再联想到姚启圣今天的表现，为什么他不直接看资料，而是交给胡骄这位还没上任的副市长？
卖好？送人情？
胡骄摇摇头，他自问本身不具备如此巨大的人格魅力。
利用自己？
想到这儿胡骄心里一动，隐隐有些明悟了。
抓住自己初到贵地，人年轻没经验，急于站稳脚根的心思，把资料丢到胡骄手中，相当于丢来一把枪，不，应该是一颗炸弹。
年轻，有正义感，血气方刚，眼里不揉沙子。难道这就是姚启圣对我的第一观感？
胡骄有些苦闷，官场，果然不存在什么情义。
“走吧，去看看那些杀人凶手能耍出什么花招。”说完这句话，胡骄的腰显得挺拔不少，江一帆不禁打个哆嗦，急忙跟上胡骄。
车子再次启动，除了轰鸣地发动机，以及飞掠而过的呼呼寒风，胡骄的心静静地，从繁华城市，进入茫茫黑夜。
脑海里飞出一些片断，想象那些莘莘学子尚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胡骄的呼吸便粗壮起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领导干部，绝对不能伤害到这样几个群体：一是学生、二是农民、三是军人，最后是老弱病残妇幼，统称弱势群体。
从隆通到腾良七十公里，但路况极差，且弯道较多，走了三个小时，这才进入腾良县城。
老李是老驾驶员，按胡骄的要求，直奔县医院。
“一帆，卫生局，邰兴福局长好像在腾良当过县长？”
江一帆愣了愣，急忙点头，“邰局长在这里当过副县长和县长。”
“哦，等会儿你……嗯，算了。”
想了想，胡骄掏出手机，打算直接打给市委书记，估计现在市委已经有了初步指示，成立调查组是必然的，上报省委也是必然的。
“赵书记，我是胡骄，嗯，刚刚赶到腾良县城，马上到医院了。您说……”
车已经进入医院，在门卫处，老李闪了两下灯，看守的武警对照车牌，挥手敬礼放行。
停好车后，老李和江一帆不敢动，胡骄一直在跟赵明方通电话，听对方的指示。
过了几分钟，这才打开车门。
江一帆跑前几步，跟到胡骄身边低声询问，“胡市长……”
胡骄打断他的问话，“先别问了，进去看看再说。”
走入急诊科，正好碰到邰兴福与几名白大褂，邰兴福见到胡骄急忙迎上来，“胡市长到了。我先跟你汇报抢救情况，中毒学生共有四十七名，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五名，其他四十二名，已经相继脱离危险。”
听到这儿，胡骄松口气，五个，还好。如果继续恶化，再死上一两个，很可能要波及到市委的分管领导，追究责任。
不过，即便是五个，也够喝一壶的。
“事故的初步结果出来了吗？”
邰兴福点点头，“已经出来了，经化验，主要中毒来源是食盐和腌菜，成分是亚硝酸盐。”
胡骄停下脚步，跟江一帆说的差不多，盯了盯邰兴福，“我刚刚跟赵书记通过电话，市委召开过紧急会议，成立了调查组，由姚副书记任组长，乌副市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成星同志任副组长，你也是成员之一。现在，我们先去看看学生。”
邰兴福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瞄向江一帆，成立调查组，怎么会没有这位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反而是常务副市长出任副组长呢？
转念又想，胡骄昨天才到，怕是工作都没接手，市委不可能让他出面。
可这样现成的背锅匠，竟然轻易放过。难道小道消息说胡骄背景强大是真的？连一向强势的赵明方都在倾斜。
急诊科在一楼，通道里到处是病床，看起来有些凌乱，很多病床是临时搬来的，连椅子都用上了。
邰兴福指着这些病床说，“胡市长，这里有三十一名学生，另外的安排在内科。”
“学生家属们都通知了吗？反应如何？”
邰兴福有些紧张，“事情发生后，县委书记在省城开会，县长在外考察，在家的县领导只有副书记曾兰芳同志，嗯，虽是女同志，但做事很仔细，紧急调动了武警中队维持医院秩序，部分学生家属……都被请到县一中的小礼堂。这个，事急从权，为了抢救顺利，所以，采用了强制手段。”
怪不得武警守门。
胡骄不动声色，点点头，逐一看望已经脱离危险的学生，每个学生身边都有护士看守，胡骄走过去，拉拉他们的手，轻声询问感觉如何，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安慰他们安心养病，家里人马上会赶来，不用担心学业等等。
江一帆跟在胡骄身后，亲眼看着他异常耐心地同每一位同学轻声、温柔、亲切地进行着短暂交流。
邰兴福估计接到电话通知，跟胡骄告罪过后，已经匆匆离去。
差不多一个小时，姚启圣、乌金山等人先后赶到，跟胡骄交换情况后，决定先去看望五名遇难学生的家属。
正在这时，腾良县的两位主要领导人也到了医院，县委书记彭志，县长刘雷。
两人额上隐隐冒出汗迹，可见内心的焦虑已经到了心火熊熊的境界。
见两人到来，姚启圣点点头，嘴边的两条纹路伸直，“跟过来，先去见见家属。”
两人急忙点头，此时县委副书记曾兰芳已经让人把遇难的五名学生家长带到医院小会议室。
在路上曾兰芳故意拖慢姚启圣的步子，“姚书记，有个新情况要向您汇报！”
姚启圣停下，侧身，扫了一圈，指了指后边的随众，“你们先下去。”
留下调查组的主要成员，腾良县委的三名领导，还有胡骄。
曾兰芳清清嗓声，依然有些嘶哑，“五名学生家长，有两名是一中的老师。他们的情绪很激动，嗯，之前跟同志们发生过冲突。另外，有一名学生家长，是梅副省长的亲外甥，而且他爱人的弟弟在省新华社记者站工作……”
姚启圣的眼神陡然锋利起来，曾兰芳脸色发白，已经说不下去。
不过她也没必要再说。
姚启圣的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来电号码，嘴边的线条再次拉直，“梅省长，我是姚启圣。”
接着，他开始汇报市委的一系列安排，以及即将面见遇难学生家属。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姚启圣转向纪委副书记成星，“省领导指示，必须马上控制一中食堂的成员，以及校领导班子成员，分开看管，不得与外人接触。要认真、深入、详细调查整个事件，从严、从重、从快处理相关责任人。麻烦成星同志了。”
话音刚落，县长刘雷“嘭”地一声摔倒在地，口中不断冒出白沫，现场一片混乱，幸好医生较多，几分钟后，已经把人推进急救室。
大家面面相觑，这刘县长也太不经吓了吧？
彭志和曾兰芳同样脸色发白，死三名学生就要上报中央，定性追究责任。没想到事情还没完全展开调查，省里直接发话，而且把事件的处理，按最残酷的从严从重从快追究责任。
彭志心里发苦，死谁不好，干嘛、为啥、偏偏死了个梅副省长的亲戚呢？
胡骄看到这儿，已经基本上放下心事，为死难的学生默哀，幸好意外事故不分身份和地位。
人死不能复生，事实已经如此，胡骄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有省领导直接插手，不管涉及到谁，估计都要一杆子撸到底，所以胡骄没必要再花心思在打击黑心食堂上。
姚启圣亲自推开了小会议室的大门，里边静静地坐着几位家长，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几名陪伴的公安干警。
见到姚启圣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县委书记彭志抢先一步介绍，“同志们，市委姚副书记、乌副市长、胡副市长前来看望大家了。”
姚启圣率先伸出手，紧紧抓住一名学生家长，语气相当沉痛，“节哀顺变！我代表市委前来慰问大家！同时，调查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向你们保证！一定查清事实真相，严惩相关人员。”
一名家长两眼泛红，泪渍还未干涸，哑声问，“姚书记，就算枪毙他们，能换回我的儿子吗？我曾多次向教育局、县纪委写举报信，可从来没有人当回事。如果，没有那些官僚分子，至于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领导干部真正地为人民服务，会发生这种可笑的悲剧？如果，当官的能摸着良心做事……”
胡骄看向这位于无声处惊雷的家长，想来应该是一中的老师之一，每句话都像刺刀和投枪，插进在场的领导干部心中，刺得鲜血淋淋。
姚启圣脸色苍白地看了一眼彭志，退开一步，向这位家长深深地鞠躬，“我，以一名**员的身份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是我们没有监督管理好下边的干部，你的悲痛，我感同身受。大错已铸，请允许我们事后补救，争取还大家一个公道。”
这名家长反过来给姚书记鞠躬行礼，“公道，自在人心。这是我记录下来的相关材料，请姚书记一一查实。”说完，从桌上拿下一个黑皮包，掏出一本信笺递给姚启圣。
姚启圣接过，却突兀地递给胡骄。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连乌金山也没想到，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胡骄身上。
胡骄接过信笺，并没有打开，点点头，脸色相当慎重。
一一与家长们握手、安慰、保证，再聆听他们对遇难学生身后事的相关要求后，姚启圣安排人照顾，并指示尽量配合，务必保证安全，不发生任何意外。
这才带着一行人离开。
县委招待所，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二层小楼成了调查组的临时驻地。
胡骄跟随在姚启圣身后，上到二楼，未等胡骄开口，姚启圣先打招呼，“你先看吧，我等你。”
胡骄点点头，县委办的人领着胡骄和江一帆进入房间，“胡市长，这是您的休息室，有什么需要的请打这个号码。我们有人24小时值班。”
说完递上一张通讯录，江一帆接过。
这是两室一厅的格局，看起来应该是领导专用的办公休息场所，小客厅里一应俱全，江一帆找到热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胡骄的专用茶杯。
胡骄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捧着茶杯，先把信笺本拿出来，递给江一帆，“你是律师，这方面你比我懂。”
江一帆接过，先放下，“要不要洗个澡？”
胡骄摇头，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下一步如何着手开始全市教育整改工作，整顿改革，边整边改。
整顿教育行业的不正之风，整顿教委的行政体制，整顿教师的考核制度，整顿学风、校风。
根本来说，还是以整人为主。
在此基础上，如果不能得到市委市政府支持，一切休提。
要想市委市政府痛下决心，放宽限制让胡骄尽情施为，目前腾良县的中毒事件，已经成为引子，梅副省长的表态加了一把火，想要做成猛药，还差点什么？
江一帆开始翻看材料，翻开第一页，嘴里忍不住读不出声音，“五月四日，高二71班学生陆承举报，学校食堂的白菜豆腐汤内，发现几只避孕套……呕……”
胡骄眼角直跳，犯地抬起头，江一帆干呕两声，把材料递还给胡骄。
“五月九日，某学生与食堂员工某某发生械斗，起因是某学生称，见其往炒菜里吐口痰……随后学校保卫科介入，该学生被扣留一夜，学校未经调查，给予记过处分。”
某日，食堂炒回锅肉内，发现卫生巾残物……
胡骄猛地砸飞手中的信笺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站起身来，在小客厅里边走边骂，“这些人还有没有天良？学校的领导都是干什么吃的？”
江一帆捡起信笺本，调整心态，开始慢慢地观看起来，毕竟是律师，只要不代入进去，基本上可以保持情绪。
胡骄来回十分钟左右，慢慢平息下心中的怒火，江一帆眉头紧锁，越看越快。
客厅里只有他翻动资料的哗哗声，胡骄坐下来，半眯眼，心里开始思量，如果信笺所诉的都是事实，如果那位家长的某某亲属确实是新华社驻西南站记者。
那这些事情，会不会上报？
可能性不大！
虽说新华社是中央直管的新闻机构，但这样的稿子，怎么也得先跟西南省委通气协商。
而且这些内容披露出来的话，无异于爆炸性新闻。
不需要捅破天，只要省委能收到相关信息即可。
会不会省上已经有人知道，所以梅副省长才会表现得如此强硬？
再联想到姚启圣今天的表现，为什么他不直接看资料，而是交给胡骄这位还没上任的副市长？
卖好？送人情？
胡骄摇摇头，他自问本身不具备如此巨大的人格魅力。
利用自己？
想到这儿胡骄心里一动，隐隐有些明悟了。
抓住自己初到贵地，人年轻没经验，急于站稳脚根的心思，把资料丢到胡骄手中，相当于丢来一把枪，不，应该是一颗炸弹。
年轻，有正义感，血气方刚，眼里不揉沙子。难道这就是姚启圣对我的第一观感？
胡骄有些苦闷，官场，果然不存在什么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