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果然是一场很奇妙的旅行。
当宋彪接受了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官的最高嘉奖和沙俄帝国关于组建满洲步兵师的委任状,怀着那种藐视俄军诸多将领的得意之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愈发有奇特的赞叹。

他喜欢这种充满惊险、未知和冒险**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不虚此生,只是在几个月前,他何曾想过自己会走上这样的人生之路呢?

所以说,生命真是有着无限种可能呢!

在台上,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官乘着这个机会面对第二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的主要将领,做了一次关于整个黑沟台会战的完整公报,并总结此次会战给俄军带来的变化、收益和各种启发。

最大的启发莫过于宋彪开创的这种依靠霰弹枪、机枪、哥萨克长矛、诡雷和照明弹的战术,这种被正式命名为“宋战术”的新战术,可以有效克制曰军夜间攻势和阵地攻势,系统且完整。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在此要求各部队指挥官务必在最快时间掌握这一战术的使用和装备的配置,充分做到提前预判、提前阻击和交叉式反攻三个战术重点。

当他在台上讲解这一战术的要领时,台下的诸多俄军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不时看宋彪一眼,那种复杂的情绪令他们既坚硬又胆怯的心灵颇感折磨。

宋彪则在琢磨,如果有一天等他也做了皇帝,一定要搞出一套更为有意义的功勋体系,比如说帝国骠骑勋章之类的。

授功会和盛大的庆功宴结束后,各部队的将领和参谋军官才陆续离开沈旦堡。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官则将宋彪单独留下来,在第二集团军的临时作战会议室里商谈满洲步兵师的组建工作,陪同在旁的还有柯尔巴斯将军、米舒钦柯将军和马德尼道夫准将。

此时的米舒钦柯将军正式取代临阵退缩的比尔德林格将军,成为沙俄远东军第三集团军的最高指挥官,大家坐在一起谈论了片刻,很快就谈到了目前的整个局势。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官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最高指挥官,他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目无旁人的人,实际上,他非常乐意倾听别人的意见。

借着这个机会,柯尔巴斯将军和米舒钦柯将军都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官很沉默的一直听他们说完自己的想法,没有立刻表率,转而和宋彪说道:“我听说马德尼道夫说你对这场战争有着一些特别的想法,能否和我说一说呢?”

“这样啊?”

宋彪看了马德尼道夫准将一眼,前些天在蒋家窑阵地上,他确实就曰俄战争和马德尼道夫准将有过几次探讨,但他并没有认真的考虑是否要继续深入的影响这场战争。

在心里稍加思量,宋彪才道:“我是从第三者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中国人有一句话古话,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翻译成俄语就是当事人通常是不清楚的,无关的人反而能更明白。这场战争的起因是非常清楚的,总司令比任何人都明白,但在这场战争中,主动挑起战争的曰本实际上是在保卫他们民族发展和生存的底线,而俄国,我很难感觉到俄国和俄国人是在为生存而战。这两者决定了俄国的士兵不会全力奋战,而曰军的士兵则悍不畏死。这是第一点。第二点,自中曰甲午战争之后,曰本就一直在准备这场战争,它的士兵多是训练有素,在部队服役多年的职业军人,而俄军则主要是临时增募的预备兵,双方在平均作战水平上差距是明显的;第三,曰俄双方在装备上的差距已经不明显;第四,在军队的编制上,曰军完全效法德国和法国,体制更为完善,俄军则过多的保留了传统的编制体系,两军的作战效率是有差别的,这一点,总司令您恐怕是最为深有体会。”

他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实际上是真心不想再说下去,反正他所需要的利益都已经捞足了,后面不可能再为了俄军和曰军死拼,拼也拼不下去,他的满洲步兵团也算是被曰军第五师团打残废了。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沉吟良久,想要反驳,但又感觉自己无力反驳,他有种如得知音般的感慨。

众所周知,这位总司令官在担任沙俄帝国陆军大臣之时,已经预感到曰军正在加速对俄备战,他是非常不赞同和曰军交战的,结果未能如愿,反而被委派为帝国远东军最高总司令官。

在一声迫不得已的感慨后,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忽然和宋彪说道:“你说的非常对,但你和马德尼道夫所说的另一个优势,恰恰也是我现在想要争取的,那就是时间这个无比宝贵的优势在我们这边。我军没有必要和曰军强势决战,因为我们拖的起,只要我们保持现在的态势再撑半年,曰军可能自己就会失去继续发动战争的能力。”

宋彪道:“我国古代的军事家孙武曾经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上策。总司令阁下如果有这样的设想,那也是可行的。既然已经谈到这里,我就稍微说说我的真实想法吧。总司令阁下,曰军其实也很清楚他们断然是不能继续拖延下去的,即便您避战拖延,曰军也会继续找到办法强行决战。所以,决战恐怕最终难免。战争是经济和政治的延伸,在曰本现在的情况下,曰军的唯一选择就是赌尽所有力量做最终一次的决战,如果我们站在曰军的角度考虑问题,他们的唯一选择就是继续强攻俄军右翼,击溃第二集团军。只要他们做到这一点,他们就可以强行绕道沈阳的后侧,实现对整个俄军的反包围,切断俄军的所有补给,击溃俄军的作战意志。这是他们的唯一对策。假如他们选择强攻正面,或者是进攻左翼,即便他们获胜,最终也不过是占领抚顺,对整个战局的影响不太,未来还是要实施二次决战。曰军断然不会考虑这个可能姓,如果我是大山岩大将,我会继续等待和积蓄新的兵力,然后做出强攻俄军左翼的态势,逼迫俄军将预备兵力全部拖到左翼,再将自己手中的所有兵力都拿出来豪赌俄军右翼,只要一战击溃俄军右翼主力,这场战争就结束了,即便您抢先撤退沈阳,俄军士气丧尽,人人畏战,这场战争就和输掉一样。”

稍加停顿,沉默了片刻,宋彪才又继续和库罗帕特金总司令补充、提醒道:“实际上,假如事态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总司令阁下,就算您还保留了后续作战的计划,沙皇陛下恐怕也不会再给您这个机会了。沈阳就是您不能再退的地方,何况此前刚有一场大胜,沙皇陛下现在对您的期许一定是非常高。”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依旧是无声的默默点头,并未否决宋彪的一切言论,不管他此前究竟是如何看待宋彪这个人,在这一刻,他所认识的这位亚洲裔的军人肯定是一个具有极高军事素养的聪明人。

此时的宋彪穿着沙俄帝国步兵上校军服,佩戴象征沙俄帝国最高荣誉之一的圣乔治一级金质勋章,讲着一口极其流利标准的俄语,他在库罗帕特金等人心中的份量实际上也变得更重,已经是同一个阶层中的人。

至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到底该如何理解,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官阁下想必也是不理解,也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理解,而这恰恰是他和大山岩的差距,大山岩和秋山好古所用的“敌后横断八百里”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读懂并能够活用克莱塞维茨的《战争论》,肯定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将领,但如果能真正的读懂,并活用《孙子兵法》,那完全能够成为一位伟大的军事家。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深思着宋彪的提醒,沉默片刻之后才答道:“正如你的预测,陛下要求我们在最快的时间里歼灭曰军,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但我已经回电,明确此事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虽然我军已经占据着更大的优势,可要和曰军决战还是为时过早,甚至也无必要,当然,这要看曰军究竟是如何考虑问题。如果曰军确实想要全面击败我们,那他们将会犯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们也必须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宋彪嗯了一声,问道:“那您打算如何部署?”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却反问道:“宋,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应对曰军?”

“我啊?”

宋彪有点好奇的感叹着,因为他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稍加思量,他道:“我会有几个部署,第一,我会将三十五万的兵力重新组编为五个集团军,左中右三翼布置三个集团军,手里保留两个集团军作为预备力量;第二,我会优先加强防御工事的建设,特别是优先保障右翼和左翼,尽可能的吸引曰军强攻正面阵地;第三,抽调两个师的力量加强后方的保障,务必确保后勤补给的充裕和稳定;第四,加强军事装备的配置,尽可能的强调阵地作战的火力,多配置一些机枪和霰弹枪,将火炮力量集中在五个集团军使用;第五,组建六到七个骑兵团,分散作战,负责绕过曰军阵地打击曰本的补给线,要坚决贯彻打一波就跑的原则,让曰军疲于应对;第六,我至少明白一个原则,那就正面战场和左翼丢失都不是可怕的事,特别是左翼,即便曰军占领抚顺,实际上也不可能绕道绵延的山岭包抄俄军后翼,右翼丢失才是最可怕的事。战争就是欺骗,曰军深通此道,如果他们抢先进攻某一个阵地,那这个阵地恰恰是他们的佯攻。”

库罗帕特金总司令赞叹一声,道:“你所设想和考虑到的各个方面,实际上比我还要更多一些,对我有一些不错的启发。满洲步兵师成立之后,浑江一线的运输补给安全就需要你来负责了,关于你所想要的一切,帝国都必将不会亏待你的,宋上校。”

宋彪笑道:“关于浑江地区的运输安全问题,您完全可以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清剿此地的土匪,以及那些小规模的曰军搔扰部队!”

此时此刻,宋彪内心深处究竟如何思考这些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是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库罗帕特金总司令和米舒钦柯将军对他都有着很特别的欣赏,他并不是一个如何英俊洒脱的贵族绅士,但他无比聪明。

他是一个聪明人,这是诸位对他的一致共识,而他就将在这种共识之下暂别曰俄战争。

挥一挥手,他就这么离开了诸位的视野,带走的都是机枪大炮和数万支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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