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白月冲过澡,在狭窄逼仄,有些闷热的小小浴室里,蓦然涌上一阵悲哀。
这种悲哀是粘稠的,是浓缩的,是不同与往日那种铺天盖地的感觉,它像一只猛兽被困在这个温 热的空间里,密不透风,倦怠而困顿。

白月感觉有点窒息,她换凉水,冲了把脸,用手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水。白茫茫的镜子,立马变得光洁明亮,无比清晰。

白月抬头,镜子里出现一个年轻的女性的胴 体。通身白皙,皮肤还算紧致,完美的曲线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她并非没有赘肉,只是那些脂肪在她的身体上附着,更加突出了她女性的柔美之色。

镜子太明亮了,连脸上的斑点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了。什么时候长得斑点,怎么自己都没有注意呢。

白月凑近镜子,一颗,两颗,三颗……

连耳朵下方都长出一块黑痣了。

是谁,在这个地方好像也有一颗痣。

一想到这里 ,白月就不自觉恼怒起来,她用力拍拍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白月对着镜子,微微一下,强加的小果然很难看,让她欣慰的是,法令纹和鱼尾纹,还没有那么明显。

这是这么了?她好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自己了。难道是老了吗?只有上了年纪,才会注意自己的皮肤皱纹。年轻的小姑娘,整天整夜嗨,都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白月再一次整体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副美好的女性的身体。像一朵娇艳的花,正不遗余力的开放着。

只是再美丽的花朵,盛开后也会凋落,况且是没有人滋养,随意盛放的花!

有一瞬间,白月好像看到了她的身体迅速衰老褪色,最后干瘪。她感到异常恐惧,那么,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抓住的呢?她想。

年轻的女孩,总是羡慕路边上手挽手的老爷爷老奶奶,几乎每个人看到这种场景都会由衷地说一句“多好啊!”然后偷偷地甜蜜地望向身边的那个人。

曾经以为慢慢变老的过程是浪漫而美好的,就像雪花,飘飘洒洒,无声无息,等它落满世界的时候,会发现,它是那么的美丽,所以即使以后会融化,你也记住了它最美丽时候的样子。

可是,如果是没人欣赏呢?

那美丽会不会很孤独。

那融化会不会很悲伤。

白月双手撑着洗手台,呆呆地站着。她大概是站了好久,胳膊已经发酸发麻了。

躺在床上的白月,很快就睡着了。

其实,人都是会变的,或者说我们一直在不停地成长,不管是主动或者是被动。

就像最恐惧的黑暗,也会变成最安慰的陪伴。

就像最信赖的爱人,也会变成无所谓的存在。

清晨如约而至。

白月洗漱完毕,在门口换好鞋子,打开门的瞬间,好像看见一个黑影闪进了楼梯口。

白月的心小小地惊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楼梯,探头张望,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这种情况遇到不止一次了,男到年纪大到要老眼昏花了?

“哎,白月白月。”刚进公司,白月就被赵小可拦下,“白月啊,姐姐请你包帮个忙。”

“什么呀,这么急?”

“唉,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呀,净给我找麻烦。大学每个学期不是要有暑期实践吗?那个臭小子玩了整整一个暑假,这快开学了慌了吧。”

“这,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啊?”

“你能,”小可拉着白月,四下张望一番,再一次确认了领导们都不在,“其实这个暑期实践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只要在这张表上,盖上公司的公章就万事大吉了!”

“你是说,让我帮你盖公章?”

“聪明。”

“可是,你知道,公章一直是胡总亲自保存的,况且,也不能随意拿去用啊?”

“你有办法的,我知道,有许多资料都需要你盖章,你完全有机会帮我的,只是动动手而已,一张暑期实践表,对公司也没有设么影响。”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不能做,我没有权利私用公章。”白月的态度很坚决。

“那好吧。”小可听白月的语气,知道没什么戏,也不在强求,只是心里很不舒服。

她以为这么久的相处,白月会对自己和对她们不一样些。况且她也不止一次帮助过白月。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帮她忙了。谁料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这么小的一件事都不愿意做,那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这个女人,当真亲近不了!

赵小可赌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白月已经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工作前的准备。

她的情绪,白月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想到这里,赵小可心里的怒气就直往上窜。

“哎,小可姐,亏你平时对她那么好,怎么这点小忙都不帮!”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小可把那张表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这么简单的忙都不帮!”

“我看白月这个人啊,清高的很!从来都不把我们放进眼里!不就是个总经理助理吗,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旁边的同事,压低声音说,一脸八卦的乐趣。

“哼,清高什么呀?”赵小可附在同事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之间那同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做出一个超级夸张的表情偷偷望向白月。“怎么会这样啊!”

九点一刻,胡总进了办公室。

小可早已经叫好了咖啡,现在温度刚刚好,喝下去的时候口感会更棒。

小可轻轻叩开了胡总的办公室门。

“请进。”胡总一向很讲究礼貌。

小可刚进来,咖啡香就蔓延开来。

“嗯,依然很nice。”胡总整理好僵衣服挂起来,已经坐下来,开始工作。

“我又换了种口味呢!是店长特别推荐的呢!”

“嗯,不错。”胡总喝了一小口,“小可。”

这一声叫,让赵小可心里小鹿乱撞,砰砰直跳,她不由得收紧身体,懊恼进来之前怎么没有检查下

“胡总,有什么事吗?”赵小可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以后这些事,让白月做,你可是老刘的人,我不敢经常用啊!”胡总往后背上一靠,说起话来像个和蔼的老头子。

“没……”

“等下叫白月进来,我有些事情要交代她一下。”胡总没有让赵小可把话说完。

“嗯,好的。”聪明的赵小可也明白了胡总的意思,退了出去。

其实胡总并没有别的意思,他真的是觉得这些事都是白月的事,也不好让别的部门的同事一直代劳。而且,聪明如许的胡总也不可能察觉不到赵小可的心思。

这样会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

“白月,胡总叫你进去。”一脸暗淡的赵小可来到白月的身边对她说。

白月正俯首工作 ,听到赵小可的话,立马起身,赵小可望着白月的背影,心里在想,她有什么好的?

赵小可的脸色已经阴郁的差点要滴出水来,原来再贵的化妆品也抵不过一句拒绝的话。

女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物种。

不光是友谊来得没有缘由,就连走得也满头雾水。

下午下班的时候,白月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叫上小可。小可和白月顺路,所以两周前,小可就开始下班后和白月一起,每次都是把白月送回家之后自己在回家。

白月不想麻烦赵小可,可她的热情还真不知道让人怎么拒绝。后来啊,也就索性接受他的好意了。

“小可,走吧。”

可是这次赵小可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揽着身边的另外一个女同事,“你不是想吃火锅吗?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我带你……”

她没有听见吗?白月想,不可能吧。

真是奇怪,这是白月对这一段关系结束的总结语。

果然,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白月和赵小可在茶水间相遇,两人都端着空杯子,互相礼让,却并没有说一句话。

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白月又成了一个人。

赵小可依旧和办公室里所有热人打得火热,甚至比以前还要热情的多,唯独对她不理不睬,偶尔说话,也不过是工作上的事情。

而白月,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转变,对她来说,生活中没有赵小可,都是一个样。

把感情轻易地交付给某个人,真是件可怕的事,还好,她没有。

事实上,她已经失去了这样的勇气和能力。

在办公司里,赵小可是热心善良的赵姐姐。

而白月是,冷漠清高,工作至上的白助理。

然后有一天,白月越来越觉得同事们看她的眼光不太一样。虽然她也不太融入大家的圈子,可是,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中眼光的不一样。

不是疏离,而是类似于她经历过的,那样可怕的眼光。

她太熟悉了!

只不过,她变了,不在是之前一遇见事情就慌乱无措的小女孩了。

听说人的心房干涸久了,就会石化,变得坚硬无比,刀枪不入。

所以,她有一张无形的屏障,能阻隔爱,当然也能阻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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