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公历的七月,早已过了草长莺飞,杨柳拂堤的时节,不再暖风醉人。而伏旱又尚未来临,所以虽然炎热吧,但也少不了雨水的滋润。
然而江南这一方土地,原本就是水的天国,自古描绘江南的诗词大抵都会提及雨水或者与之相关的事物。譬如:“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雨霁高烟收素练,风晴细浪吐寒花”……不一而足。所以有时雨下多了并不见得就是件招人待见的事情,因为淅淅沥沥的雨容易营造惨惨凄凄的气氛

此时江南的某个小镇,正淅淅沥沥地下着一场冷雨。细腻的水珠打在白墙黑瓦上,引起滴滴答答的碎语;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炫白的水花。天潮潮地湿湿,那檐角的珠帘,飘飞的酒旗,平添了几分凄凄切切。本来这酷夏的雨水能给人带来一宿的舒心与安宁的,但更多时候,心情的愉悦与否无关季候。

在小镇的一座典型的江南小院里,一个乌黑棺木停在一个燃烧着许多香烛的祠堂上。棺木前一个大大的屏风上挂着一张巨幅灰白半身相片。相片里的人长相清秀,眼神里透着一种淡雅的神韵,似乎早已看惯了花开花落,不再为生老病死而忧愁。

一个巨大的白色花环放置在屏风前的神龛上。一副挽联摆在了花环两边:“严父尚在恩未报,慈母安好鬓先白”。一个脸色黯然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一个泪眼婆娑,无语凝咽的妇女。送别的人并不是太多,也许仅是一些亲朋好友,但是样式很是正规。一位两鬓成霜,带着老花眼镜的老人默然的送上了一个花环以及一副挽联:“天不遗一少,人已做千秋”。这位老学究沉声道:“萧逸,你本风华正茂,奈何天妒英才。犹记得年前你我师生二人煮酒谈话,纵论天下,可转眼间竟是天人永隔,何其憾也。生死不可揣度,唯愿你生为英才,死做鬼杰,当不枉来此世间走一遭。”原来挂在屏风上音容宛在的清秀青年就是当时在庐山无名山峰替刘阳挡了那道紫色光芒的萧逸。那搀扶在一起,神情悲切的夫妇就是萧逸的双亲,而这一位老人则是萧逸的启蒙老师,两人感情深厚,常有深刻交流。

老夫子退下后,刘阳的父母也携手献上了一个花圈,上面的对联是:“危难成就兄弟义,死别宣扬古今情”,他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萧逸父母面前,刘阳的母亲和萧逸的母亲抱在一起,皆痛哭悲吟,泪满湿巾。两个沉默如山的男人则对视一眼后都转过头看着一步一顿,走向神龛的刘阳。

刘阳的脸上没有了他在庐山之巅迎风而立时的豪迈之气,他脸色默然,毫无气色。显然他为萧逸的舍身取义,以己受难的事情自责悲痛了许久。他走到了萧逸遗像的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然后缓缓地上了三炷香。他起身之后来到了萧逸父母面前,看了看他们俩悲戚的神情后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阳子,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萧母一看见刘阳跪下去就挣脱刘阳的母亲想上前去阻止刘阳。

可是刘阳执意给萧逸的父母磕完九个响头,然后沉声地说:“萧逸事为救我而离去的,他的恩情我永世不忘。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是你们的亲儿子,我一定会像萧逸在世之时般孝敬二老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孩子?你和逸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亲,说什么记不记恩的,他当初替你挡一个灾自是应当的,你还有父母要赡养呢。快起来!”萧母想把刘阳搀扶起来,可是没能成功。

“逸儿他妈,你就应了阳子吧。他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刘母此时也出声说道,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溢出来:“你们要是答应了他,兴许他心里会好受一点,我们阳子对不起逸儿啊!”

“起来吧,阳子。这件事情我们一点也不怪你,这是萧逸自己的选择,而且是正确的选择。你们不知道,萧逸他身患绝症,即使没有出现这件事,他也没有多少日子可熬了。”搭话的萧父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医生诊断书,然后递给一边刘阳的父亲。刘阳的父亲看了几眼传给了刘阳。

刘阳接过诊断书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不解地望着萧父。“为什么会这样?我和萧逸在一起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起这件事情?”

刘阳的父母和一旁的老夫子也疑惑地看着萧逸的双亲。

“这个病是这两年才发现的,可当时一发现就是绝症后期了。在萧逸的强烈要求下我们放弃了治疗,他想静静地走完剩余不多的日子,我们也不想他被打扰,所以就对谁也没说,只希望他能安心地过完这苦难的一辈子。”萧母说完之后又哭泣起来,声音嘶哑悲切。

“可怜的孩子!”刘阳的母亲再一次走上前去和萧母相拥而泣。

“起来吧,阳子这件事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萧父尝试着把刘阳从地上叫起来。

“不!纵然是这样,我也要做你们的儿子,代萧逸让二老颐养天年。”刘阳固执地回答道。

“让老头子说几句吧。”之前一直不出声的老夫子这时插话了,大家都看着他,“我是看着萧逸和刘阳这两个孩子长大的,他们从小就亲如兄弟,不分彼此。此次萧逸因刘阳而受难,不管怎么说,刘阳心里都不会好受,如果你们不答应他的请求,只怕他一生都会扛着这个负担,直到有一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老夫子顿了顿又说:“你们还是答应了他要好,以他和萧逸的关系,即使没有这件事,他在萧逸长辞之后也会把你们当做亲身父母般对待的。”

“那——我们就就认了这个干儿子。没想到我们失去了一个儿子,又有了一个儿子。”听到老夫子也这么说。萧父就不在坚持,应了这事。

“那就起来吧,孩子!”

“是,干爸!干妈!”

祠堂外的雨依然没有停歇的势头,淋淋沥沥地洒着,似乎连老天爷也在为人世间的各种苦难灾厄而悲伤中,试图用一场霏霏细雨来洗涤旧世界,迎接新生。

其实这个世间有没有老天爷这么个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存在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也无法判断的事情。就像你不能证明鬼魂到底存不存这样一个命题。因为死而复生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虽说物极必反,有生就会有死,按理来说有生人也就会有死魂,但是即使是极力宣扬“人死不为鬼”的王充在身死人灭之后也没回来告个信证明确实不存在鬼魂这么一物。王充当然是不可能回来的,要不他就成了个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伪君子了。

但是尽管如此,无可否认的是冥冥中确实存在着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比如说一个婴儿为什么是男的不是女的;为什么你含着金钥匙出生,生来就高人一等,而他就就非得身为下贱,做牛做马。

不过有一点是真实存在的,它就是空间,在我们的周围存在在无数的空间。不说爱因斯塔提出的相对论,早早几千年前华夏祖先就认识到了这点。所谓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既是证明。

或许是在古往今来中的古时候,也可能是在四方上下的另一个空间,当然还存在第三个可能,这只是南柯一梦——有一个为了救治老祖母腰疼而攀岩采药的少年从山崖上摔了下来。

这个少年,以及发现他并把他背回家的猎户的穿着都与萧逸所在的时代不同。他们穿着短袖布衫,头起发髻。他们所住的村子是真正的山清水秀。村子周围一律是森林茂密,其中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空气清晰自然,与公元21世纪中国大部分房地产开发公司所宣扬的依山傍水,环境优美不在一个层次上。到过原始森林或者边远山区的人就会知道那是真正的自然气息,毫不掺假,绝无折扣。看这里的景色,显然连季节也与之不同。真是奇怪也哉。

好心的猎户把受伤少年背回村子,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请了村里唯一的郎中,并给他熬好药,好生安顿一番才离去。

这真是个民风淳朴的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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