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天色又渐晚了,险峰之上越发暗无天日。张乘风趁着最后一丝亮光,回头瞬间刚好看到下面山脊上,有一名黑衣追兵立足不稳摔下山去,临死前还拼命拉扯带了两个同僚垫背,三个人一起滚下泰山险峰,眼看都已经活不成了。
十名部属也都累到气喘吁吁,见此情景也都无言以对。在这种冰天雪地的险峰之上,连自己这些脚踩尖钉鞋,左手冰爪右手冰锄的武技强者,都时刻有丧命的危险,可见下面那些广宁卫处境有多惨,一天追下来死伤已经不轻。

一名部属大口喘气,倒有些不忍了:“这些人都疯了,明知必死还要追。”

莫如良也喘了几口大气,又叹了一口气:“传闻广宁卫统帅楚情生性喜怒无常,下面人平时也是战战兢兢的办事,稍不留意就会被官长责罚……定是楚情下了严令不可放跑了咱们,这些人才会冒死追击。”

几个人议论一阵,又忍不住偷看了面无表情的张乘风几眼,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领口。张乘风的狠辣也让手下们心里发惊,经过之处故意留下种种痕迹,弄的下面那些奉有严令的广宁卫不得不追,下面那群追兵也是苦不堪言,明明近在咫尺的刺客,却偏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追不上。

这时张乘风又刻意停了下来,眼看着下面追兵又追近了不少路程,火把照耀下几乎可以看到清晰可见的人脸了,才又借助冰锄冰爪的帮助手脚并用,爬上另一处更险的山峰,泰山玉皇顶是闻名天下的险峰,一处还要险过另一处,可真是不愁没有难度挑战。下面追兵又看到希望,一阵大嚷大叫又拼命的爬,混乱之中又有几人掉下山崖。

漆黑夜色下凄厉的惨叫声中,莫如良和几名武陵同门又纷纷打个寒噤,也赶紧追在主帅身后。

场景如此重复了几次,夜已经深了,山风越发凛冽刺骨,雪花也越飘越大。

浓重的夜色下,莫如良终于忍不住尴尬说话:“大人,我们实在爬不动了。”

张乘风这才停下来,回头看看十名手下已经累到不成人形了,才摆手打出休息手势。

下面打着火把的追兵也早就爬不动了,很有默契的原地坐下休息,大多数人都翻出干粮大吃起来。张乘风信手拔出长剑,在山脊险峰上随手凿出一个可容一人坐着的坑穴,然后手脚并用爬了进去,十名手下又面面相觑一阵,才回过神来有样学样,纷纷拔出长剑劈砍山石,各自挖出一个休息场所。

在这种险峰之上刚一坐下来,寒气立即透体而入。这回莫如良几人不等吩咐,也知道从身后包裹里取出预备好的羊绒毯子裹在身上,才能勉强抵御的住山风侵袭。再拿出已经结冰的干肉吃上几口,整个人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莫如良吃过东西精神大振,又小声问道:“大人,咱们今晚就在这处休息?”

张乘风没好气的冷声回答:“不然,我还要去给你找张床来?”

莫如良又尴尬咋舌,也知道自己问的太蠢了,今晚就要在泰山险峰的半山腰上,随手用剑凿出来的小洞里过上一夜了。十个人互相看了一阵,又偷偷往下面看,下面就是百丈险峰尖锐山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睡的着觉,若是睡的熟了想要翻身,那可就死的很冤枉了。

有几个人实在太过疲乏,刚要沉沉睡熟的时候。

耳边又传来张乘风沉声呵斥:“不想死就凝神,运功驱寒。”

武陵弟子们纷纷被惊醒过来,扯紧身上羊绒毯子后凝神运功,抵御寒气。

险峰之下,隐隐传来追兵的咳嗽声,说话声,更为冰天雪地的漆黑夜色里增添了一丝危机感。

第二天清晨,天终于放晴了。

莫如良听到说话声刚从洞里爬出来,一个趔趄差点跌下山去,所幸被张乘风一把拽住了。往下面看山腰上密密麻麻的黑衣广宁卫,还能站起来的人大概只有不到半数,另有一半人有的保持坐姿有的蜷缩成一团,显然是已经冻死了。这些广宁卫大多只穿着制式的棉衣,能捱过这一夜的都是内息强盛的高手了。山腰处树枝上还挂着十几具伏尸,都是半夜偷袭被张乘风亲手格杀的。

张乘风却还要挑拨这些人的火气,冷声骂道:“蠢材。”

下面大群广宁卫瞬间被激怒了,仍下同僚尸体抓起长剑,又咬牙猛追过来。

于是在这一天里,再次上演了昨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傍晚时间,玉皇顶绝壁之上。

两名黑衣武士费进千辛万苦终于爬上了泰山玉皇顶,才刚站稳脚跟灼热拳劲就扑面而来,两名腿软脚软的武士在张乘风无坚不催的极火烈劲面前,应声胸衣撕裂倒飞出去,片刻之后才传来两声闷响,惨死当场。下面幸存的数百名广宁卫似乎都麻木了,又有几个人机械性的爬上绝壁。又被盛怒的张乘风毫不留情,连续几拳轰的倒飞出去,突然之间数百名广宁卫似乎失去了勇气,没人再愿意白白送死。

绝壁之上张乘风默然肃立的形象,已经深深的刻进这些人脑子里了,在这些人心中造成极大的恐惧。莫如良和九名同门下意识的向后看一眼,此处已经是绝壁,再也无路可逃了,十个人对看一眼心志倒也十分坚决,纷纷拔出长剑准备赴死。

张乘风仍是脸色平静肃立在玉皇顶上,跟下面数百名广宁卫高手形成对峙。

也不知道对峙了多久,下面人群才一阵骚动,现出谢长平高大的身影。

谢长平现身之后,一巴掌煽倒了一个发楞的广宁卫,还在破口大骂:“上,拿活的。”

却没料到大群广宁卫早已经怯了,任他拳打脚踢就是不肯爬上玉皇顶送死。

这时肃立绝顶的张乘风,才冷声奚落:“谢三爷,你不是怯了吧。”

谢长平恨他入骨,眼中喷火飞身而起,人在空中已经拔剑在手,轻飘飘的落到玉皇顶上一片空地。张乘风等的就是他,也轻轻拔出长剑运起玄功。谢长平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轻轻一抖,手中软剑突然之间挺的笔直,仍是取两人之间最短的距离,攻向张乘风最难防范的上腹。

天下闻名的流云功最常用的一式,流云击。

传闻流云击,中者骨肉自伤口处开始爆裂,最终四分五裂死状奇惨。

白色雾状剑气瞬间大盛带起地上积雪,形成一道蕴藏无数冰棱的气劲,让身在局中的张乘风再次产生一种难以匹敌的软弱感觉。偏偏他是生性坚毅之人,明知不敌仍是一声呵斥,手中大剑同时爆出暗红剑气,不避不让迎了上去,生死关头他索性放弃无用的防守,把小腹死穴让出给对手,防是防不住的倒不如决死一击。

只要他反击剑势能成功威胁到对手,生死倒也不去管了。

同时他也在赌,在赌对手是极其自爱的人,绝不肯为了在自己小腹上刺个窟窿,而伤到自己方方正正的大脸。

这搏命一剑出手后,落点取的是对手前额。

一剑出手生死置之肚外,现在的情势是谢长平固然可以轻易洞穿他的上腹,他也有把握用自己灼热的剑气,让这可怕对手的四方大脸上,刻上一处永远不会痊愈的漆黑灼伤,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生死之间,谢长平脸上露出极其愤怒的表情,却又不得不收剑后退。

张乘风身上压力顿消,自知这一剑赌对了,谢长平还是不肯为了取他性命,而赔上破相的代价。疏忽之间,张乘风回味着刚才种种情势,突然悟通了极火烈剑道的要决。回味着刚才一剑出手无牵无挂,全然不在乎生死的感觉,这才是先祖张烈以之无敌天下的极火烈剑道诀要。

当然这只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一剑出手越是不在乎生死,往往就能先一步手刃对手。

呼吸之间,谢平盛怒之下又是一记流云击,令人窒息的压力再次袭来。

张乘风却已经把握到了极火烈剑道的至理,剑气暴涨不避不让,双手反握大剑仍是直劈对手额头。心里隐隐产生一丝微妙感觉,他这反手全力一击有十足把握,就算赔上自己一条性命,能让这张四方大脸变成一块丑陋的黑炭,倒也不失为一种成就。

当然很可能,这也是他的一种错觉。

前后两剑表现截然不同,先前一剑几乎全无反击能力,这一剑的威胁可就大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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