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河县这个地方,冬天的时候老喜欢细雨蒙蒙,笼罩在晨曦中的城市,恍如雾中。
寒风卷起早已经黄透了的树叶,打几个璇,翻过青砖的高墙,飘进杨家的院子,落进那个二进院子的池塘里。

杨妍娥今天又换了新衣服,雪白的貂裘罩着翠绿的锦丝长裙,微微隆起的小胸脯虽然还未发育成型,却已经有了女人的风姿。

唔…

杨妍娥伸了个懒腰,懒懒的靠在亭子的梁柱上,不过眼睛却依旧直直的盯着手里那张字迹娟秀的宣纸。

纸张上面写着奇怪的符号,还有一副及为怪异又简单的图画,笔画简单,横纵交错,还有刻度单位。

当然,若是陈平能看到这张纸上的东西,自然是一眼就能够认出,这上面的东西正是他那天为小溪解题的时候所画的函数图解,不过从字迹来看,却不是原稿,而是被人誊写之后的。

杨妍娥虽然聪慧过人,可这种压根儿就不应该出现在武朝的东西,她哪里又能够看懂。

再说这种解法的难度,三元一次方程,等式转换成双变量函数,即便是在陈平穿越之前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最少也是初三的学生才能够看得明白,这个时代的人连函数入门都没有,又何来看懂一说。

看得久了,杨妍娥一会儿微微皱眉,一会儿又不停的摇着头,目光从宣纸上移开,看向旁边正爬在地上吹着火盆的小溪:“小溪…你去…”

本想说“你去把那二狗叫过来,我有话问他…”可转念又想到主家看不懂一个家奴写的东西,还要叫他来问,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话音顿了一下,在心里娇哼一声,她接着又道:“你去藏书楼找找上次听的那个故事读本来,我要看小说…”

“哦…好…”

小溪欢呼雀跃,已经有十天没见到陈平了,小溪这几天心里正感觉有只小猫在挠一样,现在大小姐把机会送过来了,小溪早已经自动把陈平和她说过已经绝交的事情抛之脑后。

小溪一阵兴奋,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却不料越擦越花,完全弄成了大花脸。

弄得旁边的杨妍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搞得好像是要去会小情郎一样,要不要本小姐再给你弄个镜子来梳洗一番?”

小溪羞得面红耳赤,含糊不轻的嘀咕道:“小姐又开婢子的玩笑…”

说着转身就要逃走。

“回来…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

身后又传来杨妍娥的声音。

小溪转身,却见杨妍娥指了指中间那一桌子果盘和点心:“把这些东西都拿去吧,后厨的下人也忒胆大了,都这么多天的东西了也敢往本小姐这么端,给天兵神将吃了我还怕把它们的肚子吃坏了…”

“嘻嘻…小姐真好…”

小溪如获至宝,赶忙找了干净的牛皮纸来一边包着桌上的水果和点心,一边说道:“婢子替二狗谢大小姐赏…”

“哼…”

杨妍娥娇嗔一声,玉手扶凭栏,目光移向雨雾笼罩的天外天,似怨似怒的说道:“不用替他说好话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次送过去的东西都是那陈家老二和老三吃了,他可看不起本小姐打赏的这些狗吃剩下的东西…”

“啊…”

小溪的动作僵了一下,面色惶恐:“原来小姐什么都知道啊!都…都怪婢子乱说话…”

“呵呵…”

杨妍娥轻轻一笑,面露古怪之色:“我说过了,是狗吃了会坏肚子才赏给他的,你一个字也不能给我漏掉,哼…”

“这…”

小溪一脸的为难,这东西现在可真是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了。

杨妍娥笑得娇艳欲滴,可小溪却楞在原地局促不安。

就在此刻,却见杨正文老远就打着哈欠朝这边挥手:“妹妹…走了,爹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好…”

杨妍娥莲步轻移,向着大门外走去。

兄妹二人并肩而行,又听杨正文满是埋怨的声音飘荡而来:“这赵颂好大的架子,爹高价请他来给咱们讲课,他倒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尽然还要咱们一家人亲自上门去请,来年我要是考不上秀才,到时候有他赵颂好看的…”

“大哥慎言…”

……

再说陈平家这边,家里的情况可以说是冰冻三尺。

虽说已经得到了主家同意放陈子玉还良的文书,可情况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这么好。

昨天的时候老爹就拿着文书去了一趟官府,不料不仅没见到县令老爷,就连典史这种不入品的小官都没见到,被衙门的两个小吏给堵了回来。

陈平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想想了问道:“爹,你可有给那两个堵你的小吏使银子?”

老爹一辈子都没进过衙门,哪里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摇着头道:“没…人家也没说不让见,说是县里的老爷们都去州府办事了,不在衙门里…”

“不在?这话你也真能信?”

陈平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老爹的单纯,又像变戏法般的变出来了十两银子递过去:“只要能办成事情,别心疼钱,钱没了,咱们想办法赚就是了,你知道的,我和流云斋的宁掌柜关系很好,实在不行,我再去找他多借一些就是了…”

老爹面色难看,却没有立刻接陈平递上来的银子,反而是一阵说教:“我说老大啊,那宁掌柜定是知道你守着主家的藏书楼,才会借钱给咱们,主家待咱们家不薄,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主家的事情…”

陈平没有把怎么赚钱的事情告诉老爹老娘,就是怕老爹又傻乎乎的把钱给了陈昌贵那老东西。

旁边的老娘说道:“你个榆木脑袋,二哥不是在县衙里当差吗?这事儿你怎么不去找找二哥?”

二伯?

陈平的脑子里开始自动搜寻关于这个二伯陈义辉的记忆。

然而还没等陈平想明白,就见老爹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找了,找了,怎么没找,二哥说了,这事儿不好办,衙门里上上下下都要打点,还了良籍的人官府要分地,这可都是要拿真金白银才行,可不是衙门里有人就能办的。”

老娘有些紧张的问道:“二哥说要多少钱?”

老爹说道:“二哥说就是走正常程序,少说也得五百两银子才行,再说了,咱们这样的,走不了正常程序,官府拖一拖,一年之后咱们手里的文书也就作废了,哎~要是走二哥的关系,得送礼,上下打点,差不多又得多一百两银子…”

“什么?得六百两,把老娘一家卖了都值不了这么多钱?”

老娘已经气得眼睛都红了。

很显然,官府可比外面的人牙贩子还黑心了,就落河县的人牙市场,一个十四五岁的得力小厮,买回去就是能干活,像陈定山这种有手艺在身的,顶天了也就一百五十两,六百两起码也能在青楼卖个二流花魁回家当小妾了。

“一年时间,六百两文银…”

陈平有些玩味儿的笑了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小姐这一招祸水东引玩得还真是漂亮啊,果然还是改变你了她腹黑的真面目…

试问有那个做家奴的能拿得出来六百两纹银!

眼看着的还良大好机会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谁也高兴不起来。

气氛陷入沉静,半晌之后陈平站起来打了个圆场:“没事儿,不就是六百两银子吗,还有一年时间呢,爹,娘,你们不用担心了,这钱我来想办法!”

“你?”

“呵呵…”

老爹和老娘同时苦笑,很显然,都没把陈平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说的话当真。

“三叔…三叔在吗?”

这时候,屋外响起了一个大孩子的声音,刚刚变声,听起来怪怪的。

门都还没开,就见老爹和老娘迎了出去:“二郎,是二郎来了啊!快屋里坐…”

陈平出门,才发现站在外面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个子挺高大,和陈昌贵长得有三分相似,不过骨子里却透露着一股比老爹还要单纯的老实劲儿。

见一家人都出来了,外面的人又老实巴交的说道:“不坐了,婶娘,爷爷让我来带句话,说是让你们给家里一百两银子,不然六郎还良的时候爷爷不会去官府认领…”

卧槽!那死老头还来落井下石。

陈平当即就怒了:“做梦…回去告诉那死老头子,让他去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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