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熄灭,夜,终于还是安静了下来。
寒风摇曳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月亮不知道在哪里醉趴下了,没有一点踪影,转角的树下依旧是一片狼藉,却不知道陈家人去了哪里。

更夫敲击竹梆子的声音翻过杨家大院的高墙遥遥的传来:“咚!咚!——咚!寒潮来袭,熄灯关门…”

延绵四五十米的家奴区,东边,向阳通风的最好位置,安静了很久之后突兀的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后是一个老迈的声音低沉的说道:“老三,以后别再去寻陈老实一家的晦气了…”

簌簌…

黄老三从床上翻了起来,随后敲了一下隔间的木板:“老东西,少给老子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你不知道今天咱们家被搜走了多少银子?

哼…二十两啊,整整二十两,今天这个赌可是他陈老实的儿子自己要赌的,要是主家不来拿那笔钱,我黄老三和他陈老实一家没完…”

“咳咳…”

隔壁房间的老人呛了两口气,接着又长长的叹了一声道:“天要变咯!陈老实有福啊,尽然生了这么两个人中龙凤的儿子,那陈耀武四岁已有虎将之威,不知害怕为何物,那陈平不到十岁更是老练沉稳得让人害怕,此子话不多,却是句句诛心…”

“草!”黄老三不耐烦了,狠狠的啐了一口呵斥道,“老不死的,我看你是被那陈耀武一板砖拍得怕了吧?尽给老子扫兴,告诉你,明天陈老实家的饭食减少一半,我黄老三可不是你这样的窝囊废,那小畜生要是敢找虎儿的麻烦,老子第一个捏死他…”

“哎…”

黄老头长长的叹息。

“睡觉…再给老子啰嗦,信不信老子抽你…”

……

再说陈平一家由于房子被人拆了,唯一的两床棉被也被人撕成了碎片,实在是没了办法,黑灯瞎火的又不能盖房子,陈平便领着一家人到了藏书楼暂住一宿。

虽然冬天的夜晚着实寒冷,不过一家人挤在一起,再用一些书本当做被子盖在身上,其实保暖效果,一点都不比家里差。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陈平发现比起家里的情况,其实藏书楼的情况也一点不容乐观,晚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可是现在一看,所有的人全都傻了眼。

原来之前一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藏书楼,此刻呈现在陈平一家人眼前的尽然是乱七八糟,好多的书架都被人推倒了,完全是一副被贼关顾过了的样子。

老娘撇着眼睛在发呆的陈平脸上看了一眼,接着又是招牌式的在陈平脑袋上一阵乱揉表示安慰:“没事儿,这都是昨天大少爷带着十几个柜上识字的掌柜说是来找什么书的时候弄的,没遭贼…”

“哦…”

陈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不过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儿,杨正文这那里是在找什么书,这根本就是带人来查老子是不是偷了藏书楼的书来换钱。

陈平大喜,之前打赌,完全是按照大小姐的腹黑路数来推测的,一个完美的腹黑计策,栽赃嫁祸之后是绝对不会少了再把钱拿回去这个步骤,但是现在看来,大少爷心眼小到这个地步,拿回那二十两银子肯定是铁定的了。

“哈哈…”

陈平愣愣的站在原地傻笑,不料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便响起了老爹木讷的声音:“我喂马去了…”

说罢,老爹丝毫不做停留,率先推开藏书楼的大门走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老娘翻了翻白眼:“我挑水去了…”

挑水就挑水,怎么还要给我翻个白眼呢?

陈平一脸懵逼,目光投向很有向傻大个发展趋势的小武,却见小武吓了一哆嗦,撅着屁股就往外跑:“别指望我,我也很忙的…”

跑出藏书楼,小武还不忘了在门边将他的小木刀抱在怀里,一口气跑出去了老远才扭头对陈平做了个鬼脸:“大哥,下次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装疯卖傻这招早不灵验了…”

“草!”陈平一脸的冤枉,“小武,你回来,今儿不把这事儿说清楚了,大哥保证打不死你…”

追出大门,再探头一看,小武早已经转了几个幽深的巷子跑没了影儿。

猛一转身,才发现屋里的小玉正在熟门熟路的收拾地上的书籍。

“呵呵…”陈平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小玉,你咋不跑呢?”

小玉学着老娘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捡起地上的一本书说道:“大哥,真的很老套耶,拜托,你每次不想干活儿的时候都是装疯,真的该换一换了,我是昨天冤枉了大哥,自愿不走,留下来帮大哥干活儿…”

装疯?干活儿…

陈平脑子里顿时冒出一幕幕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额头立刻冒气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真是握了个大草,这是多么蠢的猪才每次想偷懒的时候都装疯卖傻啊!

脑子里的记忆显示,陈平六岁开始打扫藏书楼,迄今为止三年零九个月,中间因为睡懒觉,情绪抵触等等各种原因不想干活儿,一共用同样的方式装疯卖傻七十三次。

“草!怪不得大哥我只是小笑一下就吓退了这么多的英雄豪杰,就连武将军连同他的十万兵马都被我吓得屁股尿流…”

陈平很不要脸的给自己脸上贴金,捡起几本书往书架上放,走上前来在小玉窄窄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比划一个京剧的标准动作:“二弟,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呵呵…”小玉被陈平一句话就逗得乐不可支,也是学了个陈平的腔调:“打马走着…”

“二弟,要不大哥给你将个故事…”

“大哥会将故事?哪里听来的?”

“还用听吗,咱们守着这么大一个藏书楼,当然是书上看来的了…话说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尽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

“哇…大哥…那邱道长可是神仙?武艺尽是如此之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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