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女孩那伤心哭泣的模样,王叔宝心痛的同时心中也十分奇怪。
王叔宝是孤儿,对父母之爱的渴求非常之强烈。十八年来,他一直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来弥补他内心情感的空白。但他的工作让这一切都只能成为奢望,所以十八年来他都茕茕而行,过着独行侠的生活,品味着孤寂。

王叔宝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小女孩在伤心之余,对家的渴望、恐惧、排斥等复杂的感情,这更让他困惑不解。

“好,好,哥哥不送你去就是,不送你回家了。”王叔宝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后背,温言哄劝着。

小女孩的哭声渐止,红着一双迷蒙的泪眼,一边抽泣一边问道:“哥哥说的是真的?真的不送我回家?”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王叔宝肯定地点点头,有些痛惜地看着小女孩,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轻声问道:“小妹妹,哥哥答应你,不送你回家。”王叔宝脸上堆满和煦的笑容,“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么?”

小女孩可爱的琼鼻抽了一下,才道:“我叫,萧、萧玉致。”刚才哭得伤心,此时她的气息还非常不均匀,说起话来便有些结巴。

“萧玉致?好名字,和你很相配!”王叔宝赞了一声,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心中暗道:怎么不是宋玉致呢?

此时,小女孩的心绪已平复下来,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王叔宝问道:“玉致妹妹,能告诉哥哥为什么你爹娘不要你么?”

萧玉致点点头,有些委屈地撇撇小嘴,道:“因为我是二月生的,所以我爹娘就不要我了,将我寄养在季父和舅父家里。”

“二月生的?”王叔宝听得一阵迷糊,因为生在二月而将孩子寄养他家的事他似乎隐隐听说过,但却不能确定。

“只因为你生在二月就将你寄养在别人家里,他们好狠的心哪!”王叔宝愤愤地道,对于萧玉致的父母便生了怨怼之心。对他来说,世间的一切情意都是弥足珍贵的,尤其是父母之爱更是伟大之极。而萧玉致的父母如此做法明显是不负责任,在王叔宝看来是不可原谅的。

萧玉致道:“人们都说出生在二月的女子不吉,会给家人带来灾祸,只有寄养在别人家里才能免除祸患。”

王叔宝沉默了,古人是非常讲究迷信的,在现代人看来无稽之谈的事情,古人却看得非常重要。虽然萧玉致父母的做法无可厚非,王叔宝可以理解但却绝不苟同。

一直以来王叔宝都在有神论和无神论、唯物和唯心之间徘徊不定。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王叔宝自小就接受着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的教育,学习各种科学文化知识,王叔宝不仅加入了党,而且还是一名优秀的**员,对于无神论应当坚信不疑才对。但是……

但是王叔宝内心却更倾向于有神论,这是因为他曾经的一次奇遇。王叔宝一直努力寻找答案而不得,如今稀奇的穿越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心中的天平也因此发生了倾斜。

王叔宝道:“玉致妹妹,那你现在是在季父家还是舅父家呢?告诉哥哥,哥哥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久出未归会使他们会担心的。”

“季父,季父已经死了。”萧玉致听王叔宝提及她的季父,小嘴一撇,泪珠在眼中直打转,随时都可能落下。

“啊,别哭啊,别哭了。”王叔宝连忙哄劝起萧玉致来,心中感叹着她凄凉的境遇,不由对萧玉致那还未见过面的父母又恨了一分。“可恶,如此可爱的孩子,你们怎么舍得让她遭受如此苦难?”

小女孩眼泪汪汪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思及自己以前孤苦伶仃的日子里的种种,王叔宝心中涌起一片柔情。这无关乎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她,关心她,一种同病相怜,更贴近兄妹亲情的感情。

“玉致妹妹,天气这么冷,时间长了你会生病的,哥哥带你回舅父家好不好?”王叔宝柔声问道。

萧玉致的身体回暖后不久,王叔宝胸口的那股热流便消失无踪。江风呼啸,犹如猛兽的哀鸣,凄厉的声音让人心中发毛。先前有那热流存在,王叔宝倒不觉寒冷。此时寒风临体,寒气刺激得王叔宝全身汗毛直竖。而体质柔弱的萧玉致又如何抵挡得住这寒风的侵袭,身体不自主地蜷缩起来,紧紧地贴着王叔宝的胸膛,汲取着他的体温。

萧玉致使劲摇着头,目光中露出恐惧之色,很是排斥地道:“不好!舅母坏,我不回去,不回去!”

“这,”王叔宝沉吟着,见萧玉致对回家十分排斥,也不想再勉强于她,便说道:“哥哥听你的,不送你回家。不过我们总不能一直呆在这荒郊野外,既要受冷又要挨饿的,你给哥哥指路,我们去城里好不好?”

萧玉致这才再次安静下来,点头同意。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体本就十分柔弱,先前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幸得王叔宝救助才脱离了危险。但还是有一部分寒气侵入她的体内,使她的身体更加虚弱,她心情几起几落,心绪不宁,加之几次哭泣,如今人便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虽然依旧有王叔宝的体温和衣服在,但萧玉致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脸上又渐渐蒙上了一层白气。

“玉致妹妹,给哥哥指路,我们这就进城。进城后哥哥给你买好吃的!”王叔宝将手中的信收好,又将萧玉致已然干爽的发丝简单地盘绕起来,从包裹中取出一支成色最次的金钗,并将其歪歪斜斜地插在萧玉致的头上。

王叔宝去了外衣,将扎紧的包裹挂在腋下,又将外衣套上。萧玉致迷惑地看着王叔宝的动作,没有询问,王叔宝便也未作解释。

王叔宝怀抱着萧玉致,立在络腮胡面前,静静地打量起他来。这还是王叔宝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

络腮胡四十来岁,身高约有一百九十,暴露在空气中的、健硕的、古铜色的身躯上,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道伤痕。这些伤痕虽然都早已愈合,但从色泽来看却有新有旧,犹如犬牙交错,几乎遍布全身,狰狞可怖。只是一眼,萧玉致便吓得低声尖叫起来,将头低低埋在王叔宝怀中再也不敢探出。

王叔宝轻轻地安慰着萧玉致,声音温和柔软,但他的目光却变得深沉凝重。

有人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这句话用在络腮胡身上再合适不过。以王叔宝对古代冷兵器的研究,加之自己也是一位搏击高手,他一眼便看出络腮胡的这些伤都是来自战场,其中几道伤口还在要害之处。可以想见,络腮胡曾经历过多么惨烈的战斗,这也证明着他是一个强者。

虽然,络腮胡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目,但王叔宝还是从他浓密的胡须下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和遗憾。是英雄迟暮,还是其他,王叔宝不得而知。

王叔宝眼中涌起一丝敬佩之色,心中默默道:“大叔,谢谢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记的,一定不会!”王叔宝扯起萧玉致那已经结冰的衣物,大略地将络腮胡的身体遮盖住。

王叔宝折腰九十度,恭敬地鞠了一躬,深深地看了络腮胡一眼后,才抱着萧玉致转身大步离去。

七岁时,王叔宝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为了生存,他浪迹市井,偷摸乞抢,无所不为,身上的市井气息自是非常浓重,常让人认为他是轻浮浪荡之辈。

实际上王叔宝虽然表面上无形无状,浪荡不羁,然内心的纯良却始终不曾泯灭。他表现得流里流气,一部分是因为习惯使然,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孤寂与脆弱,伪装的坚强。

络腮胡身上的伤疤昭示着他曾经的强大,王叔宝原先的调侃嬉闹之意便全被内心油然而生的钦佩所替代。

“呼……”长长吐出一口白气,王叔宝心中感叹:哎,人家是年老体弱,小爷年轻了,身体却大不如前。才这么点路,就气喘吁吁,要是让那些黄毛鬼知道,怕是会露出见鬼的神情吧!哈哈,那样才有趣啊,可惜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王叔宝扯了扯嘴角,在口中呼出的白气下,看得不真切,也无法知晓他笑容中真正的含义。

一刻钟,在萧玉致的指点下,王叔宝两人已经远离了河边,行走了三里多路。

“玉致妹妹?”王叔宝喊了一声,却未见答应,忙低头看去,再次呼唤了一声。

此时萧玉致的小脸又有些发青,虚弱无力地趴在王叔宝胸口,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王叔宝心中大急,使劲地晃了她几下,萧玉致才睁了睁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玉致妹妹,等我们进城后你再睡好不好?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进城了!”

萧玉致“嗯”了一声,声音低微细小,几不可闻。

王叔宝拍拍萧玉致的小脸,佯装做恶狠狠地道:“玉致妹妹,你要是再睡,哥哥就送你回家去,或者送你到舅父家去!”

“不要!”萧玉致惊呼一声,精神一瞬间倒是好了不少,见王叔宝一脸的笑容,不是真的,才放下心来。

王叔宝道:“玉致妹妹,只要你不睡着,哥哥就不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见萧玉致点头同意,并努力地睁大双眼克制精神的疲倦。王叔宝放心的同时心微微抽痛,对萧玉致的舅母和父母的厌恶也尤甚。从萧玉致的反应来看,她的舅母一定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王叔宝一边加紧赶路一边问道:“玉致妹妹,能告诉哥哥你季父是谁么?”

萧玉致道:“我季父姓萧,名岌。”

“那你舅父呢?”

“我舅父姓张,名轲。”

“萧岌、张轲,怎么这么熟悉,在哪听说过呢?”王叔宝心中疑惑,便问道:“那你爹是谁,你知道么?”

“我爹叫萧岿,人们都不敢叫他的名姓,我还是,听舅母和舅父,争吵时才知道的。”萧玉致的声音十分虚弱,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萧岿?”王叔宝愣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继而惊呼道:“What?你爹叫萧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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