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积余城,各自回到住的地方,吴蔚叫来两个小服务员,让她们扶戚蔓儿进了屋。戚蔓儿躺倒在床上,扬着两条胳膊又说又笑,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吴蔚回到自己的宿舍,酒意上涌。王君成已经把水放好,吴蔚到卫生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酒喝得真够多的。饶是他酒量不小,没想到被惠亚男一杯一杯地灌了好几杯,这会儿头也晕得厉害。

“君成,你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开个房间吧。”吴蔚说道。

王君成看着老板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又有戚蔓儿在这,也不敢走得太远。

吴蔚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个女人进到屋里来,他看不清是谁,那女人一袭白衣,看着像林玉可,又有些像东方青蓝,最后转过脸来的时候,蔓儿和媚儿姐妹的脸不停地变幻。

那女人款款走向他,吻他,他的眼睛红了,不由自主地,他伸出手……直到最后合二为一。

霏迷中那个女人不时地呢喃:“给我一个孩子……给我一个孩子……”

他的手紧紧握着女人,抬眼看时,却看到女人眼角溢出晶莹的泪滴……

突然,那泪滴变了,变成了血……

“啊——蓝蓝,蓝蓝!……”他抓着胸口,挣扎着,试图让怀里的女人不要再流血,他大口地喘着气,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月明星稀。噩梦醒来,只觉得喉咙里又干又渴。梦境那么真实,他打了一个寒战,披衣坐起,透过窗纱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据说,人,最怕的是一个人的时候。诚如吴蔚,孤零零地身处异地,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哲学命题,他抛家舍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生活得更好吗?如果他当年接受了赵化成的邀约,现在他何止是百万富翁?为了名和利吗?有利的同时,也就有了名。到底是为了什么?

窗外黑乎乎的街道,虽然在月光映射下,能够看到大致的轮廓,但却看不清晰,“这里很穷”——吴蔚的脑子里印下了这四个字。

既然是哲学命题,就让哲学家们去解释吧!——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管他呢!干自己想干的事,不为赢得别人的掌声,只需问心无愧!

吴蔚开了灯,走到外间去喝水,当他打开灯的时候,吓了一跳,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是王君成。

王君成听到响动,这时候已经起来了,揉着眼睛,“吴县长,要喝水吗?”

吴蔚很是感动。初到积余,遇到了管中山,现在当了县长,遇到了王君成,他吴蔚何德何能,要让他们如此真心相待?责任、使命,这些字眼儿挤进他的脑海。

“你怎么没去休息?在沙发上睡,多累啊。进去躺会儿吧。我在外面看会电视。”吴蔚接过王君成递过来的凉白开,说道。

“我看你喝了不少酒,怕你晚上有事喊我,就在这儿坐着,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你进去躺一会儿吧。”吴蔚说道。

王君成没再推辞,在沙发上歪着睡,可能有些感冒,鼻音也有些浓重起来。

吴蔚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小。电视剧很无聊,还不如看动物世界来得有意思。手里拿着遥控,一遍一遍地从头至尾调着频道,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刚才的梦境。

他从不相信解梦这种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时候,母亲说过年要杀猪,他晚上就可以梦到啃猪蹄。

他从没想过,要跟青蓝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莫非结了婚,有了小孩以后,男人潜意识里那种意识被激发了?还是因为拥有了,就不再珍惜?

他记得十五六岁的时候,母亲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觉得腮帮子传来一阵巨痛,等醒来才发现,是吴开明的大手使劲在掐她的腮帮子,那个狠劲儿,好像两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她把父亲弄醒以后,把被他掐成紫黑的脸展示给他看,父亲不好意思地说,晚上梦到粮仓里有好多小耗子,他逮了一个又一个,逮一个就掐一个,谁知道掐的是媳妇儿的脸呢!

这个梦如此真实,莫非昭示着自己要对婚姻不忠诚?他知道有婚姻有七年之痒之说,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和东方青蓝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

虽然时间是一把杀猪刀,会捅人的脖子,会放人的血,他对自己,对东方青蓝都有足够的信心,让他们的爱情完美、圆满。

如果真地发生什么了?该怎么办?他发现,他对戚蔓儿并不排斥,包括费传奇,也是硬装出来的,说他“假正经”一点也不为过。假如有一天,残存的理智消失殆尽,是不是身体、心灵都会背叛东方青蓝?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里,躺着一个对他痴心至死的女人。

不想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还是继续把手头的事情做好。虽然强卫是好人,对自己的工作也很支持,但总不像自己把持大局得心应手。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暗骂自己不是东西,强卫是一个很真诚的人,他真诚待自己,他怎么会想到挤他的位置呢!

到积余工作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里,遇到了不少事情,好的,坏的,都有。

下一步,自己要走向何方?按照正常的升迁规律,下一步应该是县委书记了。吴蔚并不想离开积余,如果强卫能升到更高的位置,他才能有机会接任县委书记。

在官场,年轻是资本,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在官场,“当官要趁早”。

在黎明前天色最暗的时候,一股向前的力量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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