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长脖子向院口张望,君临却在一旁轻笑不语。我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却见云儿和小邓子各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我疑惑的看着一旁的君临,他轻笑道:“走吧,今儿就在你这吃饭了。”
哦,原来这样,我会意的笑笑,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小邓子已经开始布置饭菜,云儿端来一盆清水放在梳洗架上便过来侍候君临洗手。他任云儿挽起袖子,端来清水,细长十指盈盈入水,净完手接过云儿递过来的丝帕仔细的擦拭着十指,我静静的看着他,现在的君临真的很像一个皇帝,就连脸上的清冷这时看来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他把丝帕放回托盘,转身看着愣愣发呆的我,浅笑道:“不过来净手?”

“哦。”我回过神来,匆匆走过去在清水里稍稍湿了手便胡乱擦干了。他轻笑的看着我,转身对云儿和小邓子道:“你们下去吧。”

待他俩退下,他便轻撩袍子在桌前坐下,回头看着还站在一旁的我,微微一笑道:“还不过来坐下。”我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在你面前他就是一个朋友,不是皇帝,不要拘谨,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彻底放松的地方。

我含笑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尽量让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他轻笑着为我夹菜,正要开始吃,忽然小邓子匆匆匆忙忙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色一变,眼睛里顿时寒气逼人。我一惊,直觉告诉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看着他凝重的样子,我不想再让他受到我紧张情绪的影响,于是我尽量轻松的放下筷子轻笑道:“皇上,有事你就先去忙吧,这饭咱们回头再吃。”

他看了看我,咬咬牙神色又舒缓下来,淡淡的对小邓子说:“先下去。”

小邓子神色焦虑的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的退了出去。

他神色平静的开始吃饭,我也只有静静的陪着他吃。小邓子的头频繁的在门边往里探,肯定是什么着急事,不然小邓子不会这么没规矩。我又放下筷子,轻笑的对他说:“有事你就先去忙吧,等我的小白菜熟了,我一定留着等你过来吃。”

他轻叹一声,看着门口小邓子的头,大喝一声:“小邓子,你的脑袋不想要了!”身子还躲在门旁的小邓子扑嗵一声跪在门边。君临冷哼一声,径直走出门去,小邓子连忙爬起来跟在后面急急的走了。

云儿见他们出了院子便进屋来,我看着满桌子的菜,就招呼云儿过来一起坐下接着吃,云儿刚开始还犹豫了下,但跟我一起同桌吃饭已经习惯了,也不再扭捏,坐下便大口大口的吃。

春天温和的气候很适合睡觉,这一个月来,不知是因为劳累了还是心境放宽了,晚上睡得特别沉。吃完饭早早便上床了,这古代可以娱乐的东西实在太少,更何况在这偏静的凝梅宫,思量着明天开始是不是要找些书来看或者学学毛笔字,任何时空少了写字可不成,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痒得我不得不伸出手去抓。手!迷糊中分明在脸上摸到一只冰冷地大手。我一惊马上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地却是君临灿若星子地黑眸。只是这黑眸此时却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柔和而恍惚。

“嗯。睡不着。过来看看。”他收回手。扯出一个淡淡地笑。苍白地笑挂在疲惫地脸上。气色更显得憔悴。

“是今天那件事吗?”我披衣坐起来轻轻地问。

他没说话。缓缓走到窗边。我起身点了灯就去倒茶。不料茶壶里地水早已凉了。便转身去外间拿来茶炉烧水。刚放上水壶。君临悠悠声音从窗边传来:“不要忙了。过来陪我说会话吧。”

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就连上次受重伤时也没见过这么疲惫。我静静地走到他身边。他推开窗。嘴角稍稍上扬道:“还记得上次我带着你从这里跳出去吗?”我点点头。那时候虽然气愤。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有点好笑。一向冷酷清傲地他居然也会做这种翻墙爬窗地事。

“真想就这么带着你跳出去再也不用回来。”窗子钻进来地风吹散了他呢喃地低语。只在我耳边留下一声若有若无地轻叹。

他不再说话,我们就这么默默的凝视着满天星光下依稀可辨的远方。面窗的池塘边一排垂柳在桔红色的宫灯下随夜风舒展着柔韧葱绿的枝条,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轻浮在静谧的夜空中,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春天清新甜美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而身旁的他却依然紧锁着眉头。

“是朝庭上的事吗?”我轻问道。这个时代女人不能参与朝政的规定我并不放在眼里,更何况面对我的朋友在因此而烦恼的时候。

他一愣,沉默良久,终于沉沉的开口道:“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却掌控不了他国家的经济命脉,面对这种经济专横的局面也无能为力,你说这样的统治者做着又有何用?”

“是沈相吗?”我淡淡的问。

他转过头惊讶的看着我,随即轻轻的点头:“他完全操控了清月国的经济,以前做阿哥的时候以为他只是负责管理商业,没想到他居然垄断了整个清月国的盐、茶和矿山,粮食因为每年秋收后要直接供给军饷就由李将军负责,他居然暗地里也插上了一脚。这一切他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这一次鼓励散商进京都经商,还不知要被他瞒多久。”他咬牙恨恨的说着。

这些早如我心中所料,我并不吃惊,我唯一吃惊的是沈家从管理发展到垄断清月国的经济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先皇难道就没察觉吗?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先皇根本也无能为力?而这一次为什么又轻而易举的暴露出来了?

“散商进京都经商是怎么回事?”我想找出这个问题的根本点。

“京都的商业模式以成熟大型商铺为主,这样不仅限制了经济多元化的发展,而且有可能形成经济垄断的局面。我还是阿哥的时候曾经在边城驻守过两年,那里大小商户林林总总,各式商品琳琅满目,是周边国家货物流通,经济交流的集散地,那里经济繁荣,百姓富庶。而京都周边也有不少这样的散商,但这些散商因无钱交纳税银,只能四处流窜经商,形成不了稳定的商业圈。我登基后便颁下御令,凡散商进京都经商者两年内免收税银,不料正当散商陆续进京都时,那些大型商家却集体下调物价,而源头供货商此时却哄抬进货价,那些散商不仅无利可获反而还亏了本,最后不得不纷纷退出了京都。一查之下才知道这些商户的背后居然是沈家在支撑,而沈家却早已控制了清月国最重要的盐、茶和矿山,就连我派出去的暗查的内阁今日也只有一人活着回来。”他神色凝重,语气里全是隐忍的愤怒。

原来是这样,君临登基后改变了京都商业圈多少年来一尘不变的商业模式,京都商户的利益受到了冲击,一乱之下慌忙反击反而暴露了背后势力的源头。

“必须尽快收回沈家掌握的经济大权,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事,如果处理当或动作稍大引起他的警觉,到时候形势就可能一发不可收拾。”我沉静的说。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除了李将军可以信任已经不能再轻信任何人了,唉……”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沉重的叹气。

我心里一紧,脸上却轻笑道:“君临,听我讲个故事怎样?”

他默然的看看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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