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旅的野战医院离指挥部不远,门口对着大街。此时的大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一眼望去,起码有三千个第四师团的士兵正排着长队。他们有的用破布吊着胳膊,有的拿根破棍子当拐杖艰难地走着,有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混身冒着虚汗,有的索性抱着脑袋,在地上不断地打滚,一边滚一边还大声地叫痛。旁边,几百个咸兴城的朝鲜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样的情景,估计在别的地方是永远都看不到的(此为事实,二战期间,每临开战,第四师团的病号都会呈几何状攀升,甚至于逼得联队长不得不坐镇医院,亲自鉴定是否诈伤,从而闹出了联队长改行当大夫的超级笑话)。
藤下傀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却没有想到,泡病号的人竟然会如此的多,病号们的病情会如此的惨。大街上就有三千人左右,如果再加上呆医院里的,以及已经被鉴定为病号的,估计总数会达到五千人左右,也就是说,第八旅团七千号士兵中,有七成泡病号了。如此一来,这仗还怎么打啊。暴怒中的藤下傀一下子抽出了指挥刀,呱呱叫了起来:“八格牙鲁的,你们这回也太夸张点了吧,几百一千人左右,我还可以忍受,一下子五千人,你们是想逼我去踩地雷啊?”

藤下傀抡起了指挥刀就要往病号群中杀去,却被佐藤早纪死死地拉住了:“少将阁下,不能动手啊,要不然,可能引起哗变的,回去吧,回去再好好地商量。”

生拉硬扯的,佐藤早纪好不容易才把藤下傀拉到了指挥部内。看着脸色紫红、气得如排骨般的胸膛一起一伏的藤下傀,佐藤早纪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突然间呵呵笑了起来。

这一笑,可把藤下傀给笑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佐藤君,你是不是被气得糊涂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佐藤早纪的脸上早就乐开了花,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那令人发指的笑声,看了一下门外后,这才轻轻地说道:“少将阁下,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我们撤退的最好理由么?”

藤下傀一愣,眼睛也一下子发出了光亮:“对啊,我真是个猪脑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佐藤君,你真是个智将啊,不愧是我们第八旅团的一宝。”

佐藤早纪谦虚地说道:“那里,那里,跟少将阁下相比,属下还是差了一大截呢。只要我们跟山县大将汇报说部队自然减员达七成,已经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我想,山县大将总不成非得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吧。这样吧,属下立刻就去拟电报,估计用不了半个小时,就可以得到山县大将的回复了。”

藤下傀白了佐藤早纪一眼:“等等,佐藤君,你以为,山县大将会相信我们、同意我们的做法吗?在没有经过任何战事、天气又不是很冷、御寒物质又准备充分、粮食够吃几个月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自然减员七成,真当山县有朋那老家伙是傻瓜啊。”

佐藤想了想,也对,有点儿泄气地说道:“少将阁下,此路不通,那我们应该怎么样?”

“怎么样?”藤下傀得意地笑了起来:“玩这样的把戏,我们第四师团是最有天赋的了。如果说自然减员山县有朋不会相信,那么,我们就说咸兴城内发生暴发、部队在与乱民的战斗中减员无数、物质损失惨重、城墙毁坏,已经不适合坚守,那样,山县有朋就算再想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也不好意思推得如此明显吧。”

佐藤早纪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少将阁下不愧天皇陛下特别指定的旅团长啊,脑子就是好用。如此一来,就算山县有朋不肯让我们撤退,我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撤退了。”

藤下傀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可问题是,我们怎么去找乱党?人数少的话,戏演得不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人数多的话,保不定他们真就叛乱了。到时候还得费些手脚去平乱,太麻烦了。”

佐藤早纪呵呵冷笑了起来:“没有乱党,我们不会自己去找、自己去拉啊,这样也可以控制乱党的数量,可以保证戏演得真。这年头,想抓个红旗军战士难上加难,可是,想抓几个朝鲜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属下现在所想的并不是乱党的问题,而是,假如我们撤退了,回到了平壤,山县有朋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我怕的是,他会按照东京的旨意,以这个为借口,直接把我们两个送上军事法庭,然后,再派别个地方的人来当第八旅团的旅团长。”

藤下傀笑了起来:“佐藤君,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别个地方的人谁都不想来第四师团当军官,就算来了,三下五除二也会被赶走的。不过,山县有朋还真有可能借这个机会,好好地整治一下第四师团,这段时间,我们给他老家伙找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佐藤早纪走到地图前面,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间问道:“少将阁下,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奇怪,按理说,山泽中将的大部队应该离此不远,最起码,他的先头部队应该进入我们咸兴地面。长津湖离咸兴不过两百里左右,大部队行进是困难了点儿,可是,轻装的小股部队受地理条件和道路条件的影响不是很大,如果山泽中将一接到命令就立刻派出侦探兵和先头部队的话,早就应该到咸兴城了。可问题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第四师团师团部的消息,我们派出去的观察哨和搜寻部队,也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从平壤处得知,第四师团师团部早在二四四号中午的时候就出发了,那为什么会莫明其妙全体失踪呢?这其中的奥秘,值得我们两个好好地思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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