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成泽声音淡淡,看着面前老态得不像话的人。
这个人,就是他的二叔,黎鸿锦。

十年前,黎鸿锦自幼有疯症,一直被黎老爷子养在黎公馆的后院之中,平常很少有人去和他有交流。

年少的时候,黎成泽倒是去过。

在他印象里,这个二叔,并没有传说中的疯症的一面,反而才华横溢,英俊不凡。

年纪很小的时候,黎成泽还偶尔听到后院有音乐播放的声音,后来发生了钢琴教师的时间,黎鸿锦的院子里便死气沉沉,再也没有音乐之声。

十年前,黎鸿锦突然就从那个院子中逃离,不知去向。

黎老爷子还是很疼幺子的,但是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没想到黎鸿锦跑到了C城,还化名李锦,当了一个绘画教师。

黎鸿锦看着黎成泽,淡淡说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黎成泽轻嗤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嘲弄。

“二叔不是故意让我找到的么?”

黎鸿锦挑起一侧眉毛。

“您一定清楚,即便是找人给我送那个移动硬盘,我不可能只拿了硬盘,老老实实不再深究。您知道,我看了视频上的内容,肯定会更加好奇,到底是谁,竟然能够拿到这份视频。”黎成泽沉声说道。

黎鸿锦轻笑:“我知道你聪明,所以我让别人去送的。”

“您觉得您这样的样貌,让别人去送,和自己去送,有区别么?就算普天之下,留着络腮胡子的人很多,但是您还主动送了一个移动硬盘。硬盘的编号,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您用的是全新的硬盘,如果用老旧淘汰的,或者是电子市场买回来的,或许我还费一番功夫。不过想来二叔不想让我费工夫,直接从官网购买。我还算是认识几个能人,一查便查到硬盘的销售地址。所以,轻而易举能找到您住的地方。”

黎鸿锦听了黎成泽的话,点了点头,他这次没有再否认,反而伸了伸手,颇为友好和礼貌的样子,“接着说。”

“二叔的在院子里的画上,留了一个锦字,连名字都不换。那幅画,显然是已经画好很久的作品,不是新作。C城今天早上开始下雨,肯定不是上午画的。您中午拿出来,放在院子不就是让我看的?”

黎成泽声音淡淡,黎鸿锦却是越听越有兴致的样子。

“你这小子,果然和小时候一样聪明。”

“和二叔比,差远了。”黎成泽摇了摇头,接着问道:“但是我实在好奇,二叔把我引到那样一个不属于您的小院,是为了让我看什么?看您这么多年是怎样的潦倒度日?还是让我看您自编自演的一套心脏病的大戏?”

黎鸿锦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听着黎成泽分析,但是听到黎成泽说那个小院不属于他,他的眉毛微微耸动了一下,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阿泽,你觉得我的心脏病是假的?”黎鸿锦反问。

“不,您的心脏病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的朋友会第一时间发现,毕竟,他是医生。但是您这次发病,是您一手策划的。提前给自己用了兴奋性的药物,难道不是么?”

黎成泽说着,从西装外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维生素补充剂的瓶子,根本看不出来端倪。只有打开之后,识货的人,才能看出其中不同。

黎鸿锦轻笑:“你倒是见多识广,看来平常也没少用。”

豪门贵少,不少人生活糜烂,用这种东西的人不少。黎鸿锦以为黎成泽认识这种兴奋剂,是因为他平日里生活糜烂,所以认识。

黎成泽也不反驳,他淡淡说道:“二叔这是承认了。”

黎鸿锦点点头,“算你厉害,不过,我还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那个院子,并不是我家。”

“这个简单,那个小院虽然不是您的,但是院子里的确住了一位美术教师。他也碰巧了,叫李锦。院里小黑板上的课程表上,标的很清楚,今天有课。”

黎鸿锦挑了一下眉毛,“课程取消了不可以么?”

黎成泽摇了摇头,“今天的课,是去美术馆参观。C城美术馆特设展览,意大利名画展,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没有什么缘由,没有必要取消。”

黎鸿锦笑道:“的确,家长都是花了钱的,随便取消课程,那些学生家长可是不同意的。”

他拍了拍手,似是赞叹:“全都说对了。”

“那么二叔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把我引到那里,是要让我看什么?想让我知道什么?”黎成泽问道。

黎鸿锦轻笑一声,不再掩饰,“虽然我故意骗你,但是我没有恶意。那个李锦是我的朋友,我就是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咱们叔侄二人聚一聚。”

黎成泽面色沉沉,“如果你想见我,直说。想回黎家,我也可以帮您安排,犯不着这样。”

黎鸿锦笑道:“你真是鬼精。我的确是想让你可怜我,然后接我回去。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精明,如今,你事事都看透了,怎么还会接我回去么?”

黎成泽看着这个已经老态毕现的二叔,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黎鸿锦比他的父亲还要年轻,但是看起来,却比他的父亲还要老上十岁。他须发皆白,没有染发,甚至不去打理,身上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已经很旧的样子。

尽管黎成泽知道,黎鸿锦这幅样子,是在骗他,指不定是故意而为。

但是对于这般样子的亲人,黎成泽心中依旧不忍。

他们在黎家,风光无比。而同样是黎家人的二叔,却在外面,孤单一人。

黎成泽沉声道:“您是黎家人,想要回黎家,只需一句话。爷爷当年找您找的辛苦,要是知道您回去,不知道有多高兴。”

黎鸿锦摇了摇头,“阿泽,我以为你精明,你怎么还这样单纯?”

黎成泽哑然。

黎成泽从小便早熟,心思深沉,手段老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单纯。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黎成泽眉头轻蹙,只听黎鸿锦的声音沉沉:“当年迫使我离开的,正是你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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