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州城内顺天宫,王庆脸色阴沉地听医官报告李山彤的伤情。李山彤是昨夜才由亲信手下用马车载着缓缓地进入房州的。当时王庆闻讯后马上感到心中五笔沉闷,想要立即前往兴师问罪,但看到那个原本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如今已经被绷带包裹地像个粽子似的,他的心凉了半截。现在听说李山彤已经双目失明,成为废人,他不禁露出一份失望。王庆挥手斥退了医官,自己在大殿上踱来踱去——原本对李山彤抱了很大的希望,准备把他扶持为自己的臂膀,今后好来压制唐三长那样的人,所以他计划着连自己的女儿也嫁给李山彤,没想到就这样废了。人自己废了不说,襄阳一仗还断送了自己一半以上的实力。作为久经战阵的统帅,他很清楚一个老兵与一个新兵之间战斗力上的巨大区别。三万精锐一战而亡,而且军中几个作战最勇猛的悍将也几乎全部战死沙场!
李山彤这个废物!王庆不禁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自从自己称王开始,自己的把兄弟、原来的全军统帅、号称顺天军神的唐三长就跟自己过不去,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所以他这才煞费苦心地以一方重镇不可轻失为名,安排唐三长去守南面的荆州,然后让高深莫测、一向清心寡欲的司马琳去神农城整饰后方,从而形成了襄阳方向军师统帅方面的真空。自己的另一个大将张奇前些日子指挥不利,这样才让年轻的李山彤有了充分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按照襄阳的情况,顺天军破城取胜,其实只是个时间问题,如果李山彤得此大功,在顺天军中的地位将进一步提升,王庆也可以很自然地把军权从唐三长这样怀有二心的手下手中逐步收拾回来。现在自己苦心栽培的李山彤却让他大失所望,而且将顺天军整个置于危险的境地,自己也不得不向唐三长低声下气地恳求,请他统领集结在宝康一带的重兵抵御梁山军的进攻。毕竟唐三长在军事上的才华是无人可以否认的。

烦躁和愤怒涌上王庆的心头。想想要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永远也不会为自己出什么力,再无出头之日的一个废人,想想将来有人在自己和女儿的背后指指点点,说这就是那个瞎子的家人,王庆心中感觉无比的反感。突如其来的震怒使他做出了一个关系重大的决定:他让殿外的侍卫立即持自己的宝剑去把李山彤斩首,理由是此人作战不力,贻害国家,罪不可赦。震怒之下,身边的近臣竟然没有敢出头拦阻的。

等忠实的侍卫奉命前去诛杀李山彤之后,他又开始琢磨另一个让他寝食不安的人——唐三长,如何处理这个曾经是自己的兄弟的对头呢?这个家伙会不会利用自己的声望,自己在军中的隶属、自己的妹妹是王妃而取得的宫中的机密消息,来对抗自己的命令,甚至将来取而代替自己的王位呢?突然他冲座位上跳将起来,朝着外面大喊,让人马上把刚才的那批侍卫唤回来,前命取消。等侍卫们慌慌张张地飞奔而去,王庆双手抱着脑袋,颓废地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弹。

虽然从荆州带出来的一万精兵已经被王庆强行拆散编入各个队伍,几个亲信也被调去房州,但唐三长还是很快就得知了李山彤被诛杀的消息。之后,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有小半个时辰,没有人敢进去挑战那房间溢出来的浓烈的想要滴血一样的杀气。最后还是唐三长自己推门出来打破了令人不安的局面:“去通知各位将领到这里来,我要训话!”

在宝康将领会议上,唐三长没有过多的与大家讨论关于如何与敌军交战的具体问题,而是向大家通报了李山彤被诛杀的消息。随后他一反常态地表示,顺天王诛杀败军之将是为了激励军心,使完全正确的,它唐三长完全理解和。今后凡是有对顺天王不忠,或者作战不利的将领,他一定会秉着对顺天王负责的态度予以严惩。

当有将领指出,李山彤是在身负重伤之后才导致全军溃败的,而此前李山彤一直指挥部队保持着优势局面,并没有出现任何不忠于顺天王的言行。像这样的忠勇之士顺天王应该大力褒奖,怎么能诛杀呢?闻听此言,唐三长拍案而起,一边大骂为李山彤叫屈的人士叛逆,一边要抽出佩刀斩杀此人。幸而其余将领纷纷出头劝解,唐三长这才怒火稍消,把那人赶出大帐了事。

随后,唐三长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对大家说:“诸位,眼下我顺天军大战在即,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而我们所在宝康就是这场战斗的关键点。樊城失手之后,大宋官军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这里。宝康再失利,我们除了退往山中再做流寇别无他途。你们愿意再去做流寇吗?”厅中众将异口同声:“不愿意!”唐三长脸色冷峻:“大家都知道,宋军的人马有两支,一个是老冤家上官青云,另一个就是绿林叛徒——宋江的人马。上官青云不足虑,他手下的一万多疲兵守成有余,要是敢来趟这趟浑水,只能是血本无归,因此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打败宋江!”

见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自己讲,唐三长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统领大军纵横荆湖的气势:“我们在宝康有将近四万人,而宋江的威盛军据我了解最多也只有三万,就是说,我们在兵力上绝不输于他,而在占有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各位听从本帅的号令,各司其职,我们就能够在此一举击败宋江!”看到各位将领的情绪也都提升起来,他传下命令,让各营从即刻起加强戒备,一面加紧训练新募集的士兵,一面征集粮草,准备与敌人死拼到底。

难道唐三长真的有十足的信心与威盛军打下去,并战胜之?离开临时帅府的众将中有人还是有些忐忑。当晚,宝康城中辈分很高的将领、唐三长的老部下曾藩借请示军令之际,向唐三长探听虚实。唐三长在四下察看,确定的确没有人在暗中监督和偷听之后,才对老友长叹一声:“不如此大唱高调,我马上就会变成第二个李山彤啊!”脸上的黯然神伤令曾藩不禁愕然。

之后两个人窃窃私语了好半天,唐三长对老部下坦言目前的胜算只有三成。曾藩试探着问,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何不退而求其次,暂避梁山的锋芒,之后再迂回到威盛军的后面去偷袭上官青云的襄樊?无敌狮王想了想:“能如此最好,宋江怕也不是个善与的。再说房州的三弟是不会同意也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干的。”

曾藩压低声音对自己的老上司说:“听说大王这些日子情绪非常不好,连范希圣范先生都受了斥责。”“斥责?”唐三长叹了口气:“听说是他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不然老范就要人头落地了!”“大王这样做就不怕失掉人心?”“人心?从他登基称王之后,做过的事情有几件是得人心的!”

曾藩不甘心地问:“难道就这样完了?没有一点扭转的余地?”这下子两个人沉默了良久,还是曾藩说:“咱们老弟兄对大帅你都非常信任,你可不能把大家领到绝路上去呀!实在不行,干脆我们就此抽身,另立门户?”唐三长闻言浑身一震。他抬起头用惊异的目光望着对方,最后艰难地摇摇头:“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会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曾藩面色再次黯淡下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大帅不肯,那就一切各安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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