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枪将徐宁找到自己往日同僚――金枪班总班头高节家中,把个高节吓的面无血色:“徐教头,你不是已经阖家上了梁山了吗?怎么会如此胆大,来到东京!”这高节武功虽比徐宁略逊一筹,但因是开国功臣高怀德王爷后裔,人又极会溜须拍马,因此得以位居皇帝近身卫士殿值金枪班的总头领,徐宁平素与他并无过隙,此次暗访是托他向高俅献宝,谋求重新回到金枪班任职。高节沉吟半晌,开始百般推委。徐宁道:“末将当日被骗上梁山,实在非心所愿,上山之后又未替贼寇出力,并无什么大罪。高总教头深得皇上信赖,又与高太尉是同门本家,这点小事想是不算太难。如果高总教头肯与末将出头,末将必感恩戴德,必倾力相谢。”说完徐宁从身后掏出一个包袱打开,却是他祖传的雁翎宝甲。
高节不由得两眼放光,知道这是徐宁比性命还看重的东西,当年有人出数千金他都不肯卖,看来这次是真的想重返东京了。他奸笑两声:“徐宁今日怎么舍得将此物拿出?你不怕我将你檎下,再向官府举报你是梁山贼寇,然后私吞了这副宝甲?”徐宁却正色说:“末将深知总教头为人,所以才敢直言相托。我这次有几个也想弃暗投明、入朝为官的弟兄同来。如果总班头今天不答应我的恳求,恐怕于总班头也有不利!”高节闻听变颜变色,生怕闹将起来,且不说那些大虫般的山贼是否会来取自己的性命,单是落上一个私通贼犯的罪名就吃不消,忙道:“兄弟说哪里话来。在下不是不顾旧日情面,有意推脱,实在是高太尉眼眶甚高,若一般器物绝难打动他。他不发话,你的事情就没有人敢办理了。”徐宁微微一笑:“总教头可知道高太尉现下最心仪的是什么?”高节沉思一下,吐出两个字:“宝马!”徐宁一拍桌案:“好!请总教头稍移贵步,看我这次带来的马是否可称作宝马。”高节跟着徐宁到门外一看,果然拴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他虽不是什么伯乐,但经常伴随皇帝和高官身边,对马匹还是有些见地,看地出来这果然是匹万里挑一的宝马。想高太尉见了此马也会大发兴致,若如此,非但徐宁的事情不难办理,于自己也是大有好处的,便满口答应了此事。他爱不释手的抚摩着马颈,不停地夸赞好马。徐宁心想:宋江哥哥的“照月雪狮子”当然是好马。

对于梁山上的头领,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多半并不熟悉,但有三个人却是让他刻骨铭心。一个是林冲,一个是鲁智深,这两个人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干儿子,搞得他一时间在京中的名声很臭;第三个是柴进,就是因为他,自己原本寄予很大期望,也许会成为自己势力中坚的本家兄弟高廉,惨死于战火之中。高俅之所以痛恨梁山,主要就是针对这几个人。其他的,象宋江、卢俊义之类,在他的心目中与王庆、田虎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多招揽了几个朝廷的败将。说起这些朝廷降将,高俅心中颇为不解,为什么要投降贼寇呢?身为大将,打不过敌人便应该以身殉国,这才是高风亮节啊!

因此,当金枪班总班头高节跟他说起徐宁献马愿求官复原职的时候,他心里很不痛快,只想下令将徐宁速速拿来问斩。转念一想,这徐宁如此大胆的来东京活动,必是有恃无恐,觉得手中的宝马肯定能够打动自己。是什么样的马呢?还是先见一下这马再说吧。想到这里,高俅便让高节去把徐宁献的马带来。等马牵到高俅面前,老贼的眼睛立时瞪得溜园:这匹马明显不是寻常之物,而是塞外名驹!头至尾丈二,蹄至耳九尺,短面鹰眼,四肢修长,浑身雪白的皮毛,马鬃卷曲飘逸,活生生的宝马!高俅身居高位,各种名驹见过无数,比起此马,皆有不足,高兴的老贼疾步上前,爱不释手。高节见此马果然打动了太尉的心,便趁机上前为徐宁说情。高俅眼珠一转,称此事需稍加考虑,明日再做答复。

徐宁闻听高节述说高俅见到宝马之后的表现,心知宋江哥哥的计谋已经成功一半,便故作感激的样子再三拜谢高节,回到下处。对于高俅此人的脾气禀性,梁山好汉早就心知肚明,徐宁献的马他肯定会留下,但是求他赦免徐宁的罪责并官复原职,多半他是不肯的。因此宋江在安排众人进东京之时,早就交代众弟兄暗中跟随在徐宁左右,时刻保护他的安全。

果不出宋江所料,高俅很快就翻脸无情,当下派人捉拿徐宁,徐宁早早就在得到消息之后,在武松、石秀等人的保护下出了城门,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单等皇甫先生说的那个时辰的到来。高节得知太尉翻脸,派人捉拿徐宁,心中忐忑不安,忙进府探问原由。高俅把他叱骂了一顿,说他做事不分轻重,见财忘义,与贼寇相往来,吓唬他要拿他上殿见圣驾问罪。高节吓的体若筛糠,汗如雨下,一个劲磕头求饶。

老贼本无心真的拿他下狱,因为金枪班毕竟是皇帝亲随护卫,不便随意处置,没料到高节竟然主动提出愿再送出一件宝贝――徐家的雁翎宝甲,来将功折罪,倒是让高俅喜出望外,便顺水下台阶,放过了高节。他吩咐开封府尹和大理寺加紧捉拿徐宁,自己回后院去欣赏今天得来的两件宝贝。没料想入夜之后,那照夜雪狮子连声嘶鸣狂叫,暴躁不止,任马官如何料理也不管用,搅得高俅烦心半宿。天明后命军中兽医进府查看,结果一无所获,不知所以。而到了晚上,那宝马又是叫闹了一夜。高俅这下坐不住了,连忙吩咐手下将殿前司里以及东京城中的懂马之人统统唤来,为马诊治,又将高节传来询问。众人忙碌了一天,众说纷纭,不一而衷,谁也提不出好的家决办法。高俅甚是不满,将大家痛骂一顿,再命手下四方寻找医马高手。

次日正逢十天一次的大朝。已经连着两天被“照夜雪狮子”折腾得没有睡好觉的高俅,也顶着一双熊猫眼到朝房候班。蔡京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觉得甚是有趣,便倚老卖老地开玩笑讥讽他是不是又新到手哪位京城名妓,不要沉迷酒色,毁了自己的身体。高俅疲惫的只想睡觉,根本没有心情去搭理这个老匹夫。

随着司礼太监的吆喝声,宋徽宗坐到了龙椅上。虽然早朝已经压缩到逢三逢十才举行,他还是觉得不想来。宋朝是本来应该是历史上最富足的时代,王安石熙宁新政之后每年的财政收入高达六千万两白银,但是由于担心武人造反实施“崇文抑武”的国策,导致军力薄弱,屡屡被西夏、大辽所逼迫,打了上百年,还要*“岁贡”来维持总的平衡,就是南边的大理、西边的吐蕃这样的小国,也时不时的闹出点事情,大大的有损汉唐遗风。国内不抑兼并,官员名下的田地又不征赋税,故此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分化加剧,而各阶层又普遍流行奢华侈糜,消耗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同时宋朝优待士子,官俸远高于各朝,加上荫补制度,官员的后代可以因祖上当官而得到官职,故而国家财政豢养了冗官无数。虽然先后有赵普、寇准、包拯、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苏辙等诸多名臣励精图治,却因连年刀兵,仍把国家的经济拖累的十分沉重。宋徽宗本是天资聪颖,在历代帝王中应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是自小兴趣便不在国家朝政之上。他的书法绘画成就均不可小视,就是象蹴鞠这样的体育项目,他也可以算得上是中个高手(要不然也不会让高俅这样的登徒浪子成了身居高位的权臣)。如果出身平民,这些艺术上的成就本可让他流芳百世,可是作为一个皇帝,就实在是逐本求末了。中年之后,徽宗赵诘更是沉迷于本朝十分盛行的道家修真,每日在宫中颂经炼丹,还自封为“道君皇帝”,把朝政几乎全部交给四大权臣来处理。

四大权臣——太师左仆射蔡京、尚书左丞杨戬、枢密使童贯、殿帅太尉高俅都擅做欺上瞒下之事,每次朝会除了那些实在关系重大的问题不敢过分隐瞒之外,只是向皇帝请示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搞点让皇帝开心的小插曲。其他的官员比如尚书右丞赵挺之、门下侍郎李格非等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也只能趋炎附势,结党营私,以御史中丞、太尉宿元景为代表的清流派虽也有心改变现状,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帝也乐得耳根清净,却把这大好河山一天一天的衰败下去。权臣们为了进一步赢得皇帝的宠信,好使自己的权势得到巩固和扩大,在暗地里也是勾心斗角。所以蔡京才会为把公孙胜变成自己的人而不惜冒得罪杨戬的风险,天知道高俅贪下那匹宝马是否也是为了将来转献给皇帝,为自己在皇帝面前再赢得一分。

今日早朝,宋徽宗耐着性子坐在御座上听大臣们汇报近期的国内外大事,总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四方没发生什么灾祸,外敌也没有新的动作,连境内的几处贼寇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其他的内政的事情他都轻描淡写地分交给四大权臣去处理。就是在他渐生倦意,准备暗示太监宣布退朝的时候,太师蔡京出班启奏,说近日东京中来了一位修真的世外高人,这下把皇帝的兴致又提了起来。

蔡京见皇上目放精光,心中窃喜:“那人乃是蓬莱修炼的仙道,生的是相貌清奇,道骨仙风。老臣将他请到舍下攀谈,发现他有感知未来之能,呼风唤雨之术,实在在我朝自陈抟老祖以来又一位难得的异人。”

宋徽宗闻听,大喜过望,忙问:“爱卿可知他于养生、修炼方面之术如何?”

蔡京知皇上近期最着迷的就是如何能够长生不老,所以赶忙回禀:“那道长称,其祖师亦有此方面的神术传下,修炼之后不但身轻体健,更能延年益寿。”

徽宗哈哈大笑:“太师不愧是朕之爱卿,国家栋梁,深知朕的心思。可携仙道午后入宫,朕要当面请教。如果有惊天神术,太师功莫大焉。”

退朝之后,蔡京满心欢喜地往外走,到宫门处,发现高俅正在那里等他。高俅向蔡京深施一礼,蔡京知此人一向粗俗,如今装模做样的学斯文,必是有事相求。果不其然,高俅恳求蔡京把那仙道引见给他,说是想请仙道掐算一下他那匹宝马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蔡京不以为然的一甩衣袖:“太尉哪里话来!那仙道是世外高人,如何去给你的畜生看病?太尉莫要大材小用,辱没斯文!”高俅厚着脸皮赔笑道:“太师切勿生气,实在是下官被那马搅扰得不得安生,却又舍不得它那天生神骏。那仙道既有通天之能,想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只需请到下官府上盘桓片刻即可。太师劳神,下官愿将舍下珍藏的两件前汉玉佩献与太师。”蔡京一向喜欢收藏,闻听不由得心动,又担心高俅另有打算,便说:“如此也好,只是皇上已经下旨,午后便要入宫,所以仙道是不便再去太尉府上了。如果太尉着急,可此刻便随老夫回去,让那仙道与你掐算一番就是。”

蔡京带着高俅回了太师府,便命人去请道长过来。公孙胜知高俅其实根本不认识自己就是害了他弟弟高唐知府高廉的人,所以气定神闲地听完高俅对照夜雪狮子的症状描述,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紫髯伯皇甫端的御马之术。他装腔作势的闭目掐算一番,用手指沾墨在纸上写了一个小条,吹干折好交与高俅,嘱咐他必需要当着那马的面才能打开看。高俅、蔡京均摸不着头脑,公孙胜只是一个劲推说天机不可泄露,两人也只好不再探问。

高俅从太师府告辞出来,在轿子中甚是迷惑,他按捺不住好奇,把道长给他的字条拿出来打开观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刚才明明看到仙道在上面写了两行字,如何现在却成白纸一张。那道人如何弄的这个玄虚?刚要吩咐下人回头再到太师府找那道人问询,转念一想,道人刚才嘱咐我只能回府后当着马的面打开,现在我回去问他,岂不是不打自招自己半路偷看?若被蔡京那老匹夫讥笑可就太没面子了!高俅摇摇头,把纸条照原样叠好,耐住性子回殿帅府。

进了府门他便急不迭地赶到马厩,冲着那匹让他又爱又恨的照夜雪狮子,小心翼翼地掏出纸条展开――上面慢慢地显示出两行字――城北陶家庄西域紫髯伯。高俅头上冒出许多冷汗:这位仙道果然厉害!虽然他还不知道所说的陶家庄的紫髯伯是怎么回事,但此刻已对公孙胜的法力深信不疑。

他哪里知道,这是公孙胜独门的障眼法,之所以写字时以手替笔,是因为手指上已蘸过特制的药水,这样写出来的字在光线不足的时候会自然隐去。公孙胜早就料定,按照高俅老贼的脾气禀性,他必然会在半路上就打开纸条偷看。之所以要这样费尽心机,就是要让他对自己顶礼膜拜,这样才能让高俅一步步的进入早已为他设好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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