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汗水流淌,还有几条浅浅剑伤的林夕走到了江边的一个小码头。
早在北仓洞时,他就看出陈妃蓉的魂力修为比起刘伯虽然有着很大的差别,但却偏偏有着一战之力,他便知道陈妃蓉的身上必有可取之处。

对于修为有所提升的他来说,刘伯还是太强,而陈妃蓉却是极好的陪练对象,既可以让他随时处于极限的危险之中,又不至于让他没有丝毫一搏之力。

今日的修行的确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好处,武技的磨砺反在其次,更为重要的是内心。

疼痛、伤势,都能影响一个人的反应和判断,早在青鸾的试炼山谷时,林夕就已经十分清楚有些剧烈的痛苦甚至能使人产生呕吐、晕厥等严重的后果,一些没那么剧烈的痛苦也会大量消耗修行者的体力。

要是意志强大到可以忘却某种程度的痛楚,那他在试炼山谷通过那些青铜殿宇的成绩,恐怕还会更加的好。

然而他也十分清楚,这种意志品质的修行,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捷径可言。

林夕此刻的**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感觉自己都好像变成了一块不停淌水的海绵,但他知道自己的精神还未到极限,所以他看着眼前幽深的江水,准备等着自己身上的汗出得差不多之后,便再抱着一块大石头走进这息子江,走到漆黑的江底去,再次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中磨砺自己的心神。

就在此时,他却看到数名燕来镇的官员,在朝着自己快速奔来。

……

也就在这差不多的时候,燃着酥油灯的唐藏皇宫之中,也正进行着一次有趣的对话。

对话的双方是看似文弱,但让几乎所有唐藏的修行者知道了青鸾学院可怕的从水牢中走出的男子,还有从般若寺走出来的白衣光头小僧云海。

男子定定的看着白衣光头小僧云海,看得云海有些害羞,不自觉的垂头。

“你真的行?”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质疑道。

云海更加的害羞,脸上有些绯红,道:“真的行…师兄也说我行。”

男子有些无语:“为什么你师兄觉得你行?”

光头小僧眨了眨乌亮的眼睛,看着男子道:“因为师兄说我们两个和谷先生其实可是算是同样的人。”

男子看了他一眼,道:“如何同样?”

光头小僧习惯性的扳着手指头道:“师兄说…有些人狠,是只能对人狠,但谷先生对自己也狠,因为一般人在水牢之中关了那么多年,光是看着自己身体的腐烂都恐怕已经疯掉,多高的修为都死掉了,但谷先生却是好好的活了下来,而且没有疯,所以谷先生的厉害,已经不能用现在的身体和魂力修为所来衡量了。至于师兄和我,修的都是般若忘我禅,我们眼中只有天地,只有别人,没有自己,所以也不能用看到的魂力修为来衡量。”

男子沉吟了片刻,看着云海,道:“你师兄一直不见我,除了不爱和人说话,是不是怕我向他动手?”

“这我真不知道。”云海愁眉苦脸道:“我们般若寺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古怪念头,我怎么会知道。”

“谢谢你。”男子看了一眼窗棂外的天空,“过两天就可以去取他人头了。”

云海开心了起来,眉开眼笑:“不客气。”

……

……

随着时日过去,沐沉允宅前的车马又多了起来。

自从对于他只是“软禁待查”的处置下来之后,几乎所有官员便都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某种气息。

这些官员自然不可能联想到那位龙椅上的圣明天子,只是想着沐沉允背后的后台一定很大,说不定便是那九命元老之中的一位。

不直接对他刑讯逼供,要从其他方面入手,又能查得出关于他的多少东西出来?

这种处置,查到最后,恐怕就是不了了之,不排除有着东山再起的可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对于很多官员来说,沐沉允便依旧有着很大的价值。

东林行省正五品守备郑青珊便也低调的来到了沐沉允的宅前,想要奉上些礼物聊表心意,在沐沉允的心中留下些印象。

但身穿便服,坐在马车之中的他还未来得及让自己的两名随从前去通融,他就听到了数匹烈马狂奔而来的声音。

看着这几匹烈马毫不减速的直冲这私宅而来,铁蹄敲打碎石路的声音扰乱了这片庄子的清幽,他的浓眉便不悦的皱了起来,但当他看清其中一匹奔马上那名官员的官服和面目,他却是脸色一变,微微缩起了身子,连忙让自己的随从将马车赶到路边等着,不要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为首的两匹奔马上,是两名刑司的官员。

其中一名面目极其严肃,似乎谁都欠了他许多银两的中年男子,是刑司正三品大督察萧铁冷。

在东林行省,他有一个外号,叫做铁面判官。

后面的三骑,却是林夕、姜笑依和边凌涵。

三个人都是十分沉默。

林夕看着这座越来越为接近的城郊的大宅院,看到了这座大宅院和不远处省城完全不同于边陵小镇的富贵气息,也看到了郑青珊的马车和沐沉允宅子门口那些若无其事的门房和仆从。他心中便更加清楚,这所谓的软禁,也并没有那么森严。

刑司三品大督察萧铁冷在沐沉允的宅子前停了下来,首先下马,不发一言,直接走入了宅中。

他身后的笔录官也马上紧张的对着林夕三人点了点头,马上跟了上去。

林夕看了姜笑依和边凌涵一眼,轻声道:“进去看了再说。”接着便也沉静的跟了上去。

有一名等候在宅院之中的便服官员迎了上来,直接将萧铁冷和林夕等人迎到了一间房前,在门上敲了敲,然后推开了房门。

一股浓厚的药味飘散出来,林夕微微皱眉,他看到了座在软榻上的沐沉允。

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这是一个偏清瘦的男子,四十如许的面目,一张脸尖长,面洁无胡须,就连眉毛都很淡,因为大量失血的关系,他的面目看上去极其的苍白,面色极其憔悴,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身上都有一种挥洒不去的冷厉意味,尤其幽冷无力的目光,更是让林夕第一时间联想到一条受伤的毒蛇。

即便没有先前的事,林夕第一眼见到此人,心中恐怕也会十分不喜。

不过沐沉允似乎也没有要让他喜欢的意思,在看到他和边凌涵、姜笑依的瞬间,他便已经猜出了这三人的身份,于是幽冷无力的双目之中,便又毫不掩饰的多出了**裸的杀意和威胁压迫之意。

“萧大人,在下有伤在身,不便起身,就不多礼了。”

沐沉允打量着林夕三人,突然开口,冷冷的说道,“不知萧大人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

“十三具天魔重铠,已经惊动圣上。奉圣上旨意,将三位上书指控你的人带到,当面问些问题,做下记录备查。”萧铁冷微微颔首,没有任何情绪的说道。

“原来就是你们三人污蔑我?”沐沉允点了点头,看着林夕和边凌涵、姜笑依冷笑了起来。

“我们污蔑你?”姜笑依在看着这名眉毛极淡的阴冷男子挑衅似的目光时,便已经忍受不住,此刻听到这句,他的指甲重重的掐入了自己的掌心之中,浑身的血都瞬间涌上了头,“沐沉允,我不知道是谁在包庇你,但你睁着眼睛说这样的瞎话,你不觉得太过无耻了些?”

“先不要做口舌之争。”

萧铁冷面无表情的看了沐沉允和姜笑依一眼,道:“林夕、姜笑依、边凌涵,你们三人当日在北仓洞劫下那列马车之时,看到了你们所说那名案犯的面目么?是否和你们现在见着的他一样?”

边凌涵上前半步,冷冷的道:“他当时带着人皮面具,但声音却是和现在一般无二。”

萧铁冷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她和林夕以及姜笑依:“你们手中有没有关于他的直接物证?当时从北仓洞所得,足以证明他就是沐大人?”

姜笑依怒道:“他去做那种事情,身上又怎么可能带暴露他身份的东西。”

萧铁冷依旧面无表情,道:“那便是只有人证。”

“沐大人,你认识这三人,平时和三人有仇怨么?”他不再问林夕等人,却是又转头过去看着沐沉允问道。

沐沉允冷笑道:“以我的身份,怎么会认识这三名低阶官员,若说仇怨…我倒是听说先前监军处和林夕有过过节,难道这也会迁怒到我的头上?”

林夕的眉头一皱,扯了扯忍不住又要出口大骂的姜笑依的衣角。

“萧大人,你特意召我们过来,只是问这种问题?”但边凌涵却是已经忍不住了,她冷冷的看着萧铁冷,道:“这么明显的事情…若是想放过这人,也根本不需要从我们的身上找些什么借口。”

萧铁冷的眉头跳了一跳,道:“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沐沉允用毒蛇般的目光看着三人,却是冷笑了起来:“要不你们以为喊你们过来有些什么用?明显的事情?…你们好歹也是云秦的官员,至少要明白,云秦律法不是靠明显不明显来断案,而是要靠证据的。”

姜笑依控制住了不让自己有出格的举动,但是却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他声音微颤道:“难道你背上的刀伤还不算证据?难道我们这么多人的证词,还不算证据?”

沐沉允咳嗽了起来,口中呼出些血腥气,但是看着姜笑依却像是看着条可怜虫,“我的刀伤是被刺客所斩杀,你能证明是被你们在北仓洞所斩?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党之证?光是你们的证词,对于一名正二品官员,有什么用?和大莽修行者交易…从我所有身边的人,以至我的所有府邸全部查过,也没有任何证据。至于人证,我有许多人证明我这几天之内的去处,证明我根本没有去北仓洞…还有,你们几个是什么修为,要说伤得了我,那也实在是太可笑了些。要不是你们真的截获了十三具天魔重铠,功劳甚大,否则恐怕就凭你们出伪证想要构陷我,你们反而要受责罚!”

“还有。”沐沉允看着脸色越来越为苍白的姜笑依,脸上嘲讽的神色更浓:“即便你们说看到了我的面目,就说是我,也根本没有用,因为你们没有证据。”

“咔嚓”一声,姜笑依踏破了地上一块石砖。

“怎么?难道你想公然行凶杀我?”看着被林夕死死拉住的姜笑依,沐沉允更加放肆的边咳边笑了起来:“让我软禁收押待查,这是圣意,你想违法,忤逆圣意?”

“阴阳人!”

就在他放肆鄙夷大笑时,林夕看着他的眼睛,鄙夷冷道。

沐沉允的笑声顿住,微眯着眼睛,冰冷至极的看着林夕,寒声道:“即便是那样,又如何?天下难道只有一个?这依旧不能证明什么。”

林夕没有争辩什么,只是看着他,再度平静有力的吐出:“阴阳人!”

“你!”沐沉允的面孔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阴阳人!”林夕看着他,继续冷道。

沐沉允深深的吸气,想要说什么,但终究却是硬生生的忍住。

“萧大人,还有什么事么?”林夕转过头,看着萧铁冷,问道。

萧铁冷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走。”

林夕决然的拉着姜笑依和边凌涵转身往外走。“这根本和证据无关。”在走出门的同时,他冰冷的对着姜笑依和边凌涵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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