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年关将近,终于落了场大雪。wwW.雪纷纷扬扬,一夜间,天地万物尽裹银装。
对于何家姐妹来说,虽是无法欣赏雪景,但何家后院中,屋檐地面的积雪,已是给她们增添了不少新意。那株白玉兰,光秃秃的枝桠,沾着积雪,黑与白,衬的分外美丽。

何花语窝在小偏厅内,紧靠着暖炉,炉里的火烧的旺旺的。她那个娘,一大早很别扭地命令她不准去卖豆腐,然后,自个揣着个小暖壶去了头前铺子。

何花语知道自己应该借驴下坡,顺势陪几句笑,便是学她二姐般撒下娇,她娘便会心软,尔后母女间冰释前嫌。只是,她偏偏做不来罢。

不一会,睡懒觉的何花韵起床后,便在院子里闹腾开了。早饭也顾不着吃,似只欢乐的鸟儿,连拉带拽的,非得把窝在暖炉旁的那二人赶了去堆雪人。

姐妹三人难得如此和谐,商量好各自去滚雪球,压抑着嘻笑,生怕被她们娘听见喝止。

何花语那件拖地的厚比甲更是碍事,弯腰撅着屁屁滚雪球的当儿,一不留神,自个踩住了自个的襟摆子,当即狠狠地摔了个狗啃泥。厨房旁木架子上的小铁盆子,被她撞飞了出去,叮叮咣咣弄出好大声响。

何娘子听得后头的动静,推门察看,也顾不得与小女正在呕气,嘴里一边骂着一边快步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又连嗔带骂的,把三姐妹的赶回房去烤火。

“娘,便让女儿弄个雪人嘛?院里的雪不够了……”何花韵盯着滚好的几个雪球不肯挪步。

“不准瞎胡闹了!”何娘子板了脸,“一个个巴不得冻病了是罢?花馨你也真是,没个做大姐的样,居然带着妹妹们瞎闹腾!”

何花馨低垂下头,红胀着脸拽了把一旁的何花韵,“咱回屋去罢。”

姐妹三人怏怏地往回走,何娘子又冷冷地道了句,“前襟摆子都湿透了,回房换身衣衫,可别又冻着了,病了又得折腾好久。”

何花语怔了会,才明白她娘这句话是对自个说的。

轻嗯了声,何花语折返了身,回自个房去。哆嗦着把身上那件半湿的厚比甲脱下的当儿,免不得又垂涎起外头的雪景来。

清平镇一年落不了几次雪,今早便停了雪,雪定会消融的快,晌午过后许就要化了。过年时若等不来大雪,便只能盼着明年罢。

往年的雪天,她不是卧病在床,便只有抱着暖壶守在暖炉旁。方才,是她平生第一次摸着雪粒,冰凉的细腻,让人不敢触摸却又恨不得狠狠地揉在手里。

待何花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把何三小的行头穿在身上了。

“好罢,便出去瞧瞧。”何花语深吸了口气,着实是受不了看雪的诱惑。

将床上的棉被抖开,塞了个枕头进去,做成卧床酣睡的假象。第一次干这种勾当,却做的分外熟络,仿佛上辈子没少练习一般。

何花语退开几步,远远打量着确定不会一眼被看穿,便小心着打开了房门,摒住呼吸猫腰蹑脚打偏厅前头过,做贼般开了后院门溜了出去。就像只挣脱牢笼的鸟儿,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何花语生怕被她娘发现逮回,也顾不得看周围的景致,埋头便往前冲。

她知道,出了西平街,拐上条小径,便能通往一片树林子,她还是好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依稀记得,林边还有条小溪,溪边又有几丛竹子。

待何花语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着找到了这片林子,树被积雪压弯了腰,打林间过,不时有积雪往下掉,落在她袄帽上,还有些顽皮地钻进脖颈,冰凉的直沁进心底。

出了林子,却见紧挨着竹丛,有间簇新的茅草屋,不似有人住的样子。便是有人住,也不应该是寻常的农户。屋外太干净了,也许只是某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附风趋雅置这么间屋子罢了。

屋前还栽了几株梅花,此刻白色的梅花开的分外娇艳,隐隐有幽香远远传来。

何花语低头看了眼脚上那双已是被雪沾湿的棉鞋,决定折几枝梅花就回去,也给两个姐姐闻闻这香气。

绕到茅屋前,何花语始终有些做贼心虚,生怕被主人家发现。屋前有几行脚印,有进亦有出,大门是紧闭着的,但愿这屋子的主人是出去了罢。

垫起脚尖,轻捻了枝梅花,白色梅花在如墨染般的枝头绽放,幽幽暗香沁入鼻间。这般美丽的梅花,真是舍不得摘下来。何花语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干一回辣手摧花的勾当,只折三枝罢,给她娘和两个姐姐一人带回一枝,插在瓶里养着,兴许也能养个几日。

只是,若采了花回去,岂不是让她娘知晓,她溜出去玩了?

还未下手,便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有人吼道:“喂,哪来的野小子!”

何花语手一哆嗦,差点便折下一枝来。

一个身着青衫短袄的小厮快步朝她走来,面色不善,嘴里兀自叫着,“快走,可别糟蹋了我家公子的梅花!”

“你这人好生无礼。”何花语偏是不肯走了,“不便是闻闻你家公子的梅花了么?你家公子若不想被旁人欣赏,为何不垒圈围墙或是篱笆,关住这冬日里满园的春意,再来个孤芳自赏!”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这是我们公子的地盘,便是没有围墙篱笆,亦是生人勿近。”那小厮冷嗤道:“若不是我喝止,这梅花便被你折了去。”

“我还未想好要不要折……”何花语微红了脸,这事终究是她没理,站不住脚。

“诺诺诺……你自个承认了!”

“听寒,请这位小兄弟进来坐坐罢,屋里暖和些。”少年温和淡然的声音自里屋传来,干净纯粹不带丝毫杂质,仿佛山泉叮咚自心间流淌。

何花语微眯了眼,光闻声未见人,便足以想象,里头的这位公子,定然是温润如玉、淡雅如菊。

“还愣着做什么!”听寒没好气地催促,“我们家公子请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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