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诡异地吞噬着一切叫做过往的东西,即便不是沧海桑田也早就偷换了人间,荏苒了岁月。
行云流水般飘逸而去的是不饶人的风霜,殊不知这历史长卷上镌刻的痕迹,就算是镜花水月,亦可畅欢。

我所要讲的不过是被淹没在汹涌潮水中最纯净的心灵。



西汉朝已一日不如一日。

雕镂如斯精致的阑窗外,是匈奴人看似真诚求亲的声音。

汉与匈奴为一家,勿得相诈相攻。

元帝仪态威严地坐在那鎏金奢华刺眼的鸾殿上,虽不皱眉头却也容易看得出那股子为难不知所措的意思。

“陛下,奴愿为两朝安宁,嫁与呼韩邪单于。”

她怀抱着以桃花木雕刻而成的琵琶娉婷而立,楹唇间一启一阖,仿佛剔透的珠玑尽落了满地的苍凉,锦丝蜀绣织成的裙襟逶迤摇曳,若蹁跹凤蝶映衬了她婉丽中透着些娇媚的面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汉元帝睁大了眼睛看着殿下敛裙而立的女子,暗自责怪着毛延寿并没有将她的画像奉上,与美人如此失之交臂。她抬起了饱含着水意的盈盈美目,缱绻着无奈哀怨后毅然的坚决。元帝抱有一丝侥幸地看向同样于座下的呼韩邪,挑眉而道:“单于觉得如何?”殊不知这匈奴王亦对眼前姣美的女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留不住了。难以失信于人的汉元帝叹惋,只得恩准。赏以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及黄金美玉,亲自送出了长安。

了了大漠间,她仍是琵琶半抱笑出了眼泪。从此便可离开那暗无天日只有以冗长的等待来过日子的地方,为了自己亦为了黎民。

胡袍在身将她那浑然天成的姿态映成了另一番颜色,辗转柔盈间绽放的笑蕾,便是那临春含苞的绝媚。

昭君出塞,如绳结系着那极不安分的两个朝代,依山傍水的青冢,犹记明妃昨日留下的痕迹同那舍得的洒脱淹没了荒漠呼啸的风声,恍然间又是几番云烟。



开元盛世的残影。

精致绮华的珐琅嵌玉碗内盛了三五个已剥好剔透着玲珑的荔枝,苏合香暖映璨霓裳缀羽的衣襟。

她笑生两靥,不愧为之当今世上最是荣宠无限的女子。

君王无不享受地欣赏着女子曼妙的舞姿若轻盈的燕子扑闪着双翅袅洇着微风从他面上拂过,不觉陶醉其中。

“报!禀陛下,安禄山造反,已经攻来马嵬驿!”

砰地一声白瓷酒杯坠地,乐声戛然而止,她紧紧捉着君王的手像是受了惊吓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巢般想要向他寻求些安慰。他恐慌之后凝紧了眉头,带着她走了出去。

眼前的安禄山,早就不是平日里忠心耿耿的谋士,杀红了的双眼死死盯着君王仿佛含着讽刺的笑。

“安禄山,你要怎样!”君王的脸上交错着惊慌和愤怒,不得不大吼而出欲同他做一笔交易换回自己,安禄山狞笑着指向君王身边的她。

“这个祸水,陛下,只要您杀了她一切都好说了。”

“不行!”

二人不休争执着,终于他,堂堂大唐皇帝败下阵来。他是喜欢她的,但他却更喜欢自己的命。她立于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本已饱经风雨脆弱的心为他一点一点扯碎,仅有的侥幸亦敌不过事实的强劲,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她。

宛转蛾眉马前离去,君王掩面救不得矣。

天长地久有时尽期,此恨绵绵无绝期。

马嵬坡午后的树前纷扬缭乱的梨花拼了命的为白绫下睡去的女子被风扬起,打旋儿再落下,留住了她最后的声音。

需记玉环,提携玉龙为君死。



两个交错纠结的朝代。

两个容貌绝美的人。

或许是生不逢时的悲哀,抑或是居于天宫寒阙的无奈,渲染了她们本是清澈的眼眸。

她留下了锦绣千秋予苍生,而她留下了性命予自己所爱。

甚欣慰之,悲哀和无奈并没有将她们纯洁的心灵污染,在最后一刹那,只有她们方能采撷到天山上的雪莲,弯枝上的相思,和那历史的垂怜。涓涓细流如斯卷走了多少岁月的斑驳,唯有妍笑如她们流露的真性情,才是这世上最纯洁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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