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是在我上大学的前一年,我二十岁,他是我的美术老师,代我们的工艺课和素描课。我是在打工三年后才又回来读书的,他长得很帅气,虽然三十多了,但仍能显示出他的年轻魅力。我被他的那种独有的气质所倾倒,每每上他的课,都会觉得那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我在班里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也总爱穿些很古典的衣服,他总是在班里同学面前说我像六十年代上海的女孩,我总是微笑着。听他表扬我的画,评述我的设计。我有一台笔记本,每上他的工艺课我就会把笔记本拿到学校,一边听他的课,一边根据他的要求设计,因为我可以找借口让他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帮我如何调色,如何使用工具,更可以与他近距离地接触,甚至体会他手指的温度。

我开始关注着他,迷恋地听他在讲台上讲课,工艺也做得出奇地好,因为可以听他在讲台上多读几遍我的名字。放学后也走在他的前面,可以听他从背后轻轻地喊我的,有时候下午还有他的素描课,他中午就留校吃饭,我总是找寻着他的影子,总是可以在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的时候与他一起用餐,我给他讲我打工的经历,给他讲我的快乐与忧伤,总有说不完的话对他说。

他总是那样微笑着听我讲,偶尔*一两句,他说我很勇敢,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打工,还能再回来读书,真不容易。我告诉他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妈妈,爸爸也是农民,就是因为爱画画,所以才出去挣钱回来再读书考大学的,这些我从未对同学讲过,我很要强。他听了后很是惊讶,他说从来都没看出来我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受过这样的苦。从这以后,我总能在上他课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神多了一种东西,是怜悯?是同情?还是……?我说不清楚,却更加爱上他的课,没有他的日子便觉得生活少了很多色彩。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们就要升学考试了,在去外地参加统一专业考试时的前一天晚上,我故意远离其他同学,最后被安排和他与其余的两个老师在同一旅馆,另外还有同班的四个男生,我与另外一个女生同住在他房间的隔壁。

我很是高兴,在他去和那几个男同学讲解考试状态时,我们两个女生也过去了,我就坐在他的旁边,累的时候,他躺在了我的身边,光着脚放在对面男同学的床上,我也躺了下来,心跳得厉害,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味,深深地沉醉着。晚上睡觉时我却睡不着,想象着隔壁的他的样子,是否也如我一样睡不着呢。

考试的第一天上午很顺利,中午我还与他在一起吃了饭,在与他不远的地方,当他同桌的老师去打饭时,我们竟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看去,并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他微笑着,一句话也没说。那一刻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喜欢他,只是他不能这么做。我默默地吃饭,却在不停地想象着他的样子,想象着与他在一起的种种,只为那个微笑着的眼神。然而下午考工艺的时候我却没发挥好,有些跑题了,一出考场门,我就哭得一塌糊涂,我多想他能来安慰我几句,更觉得没考好对不起他。后来他对我说,不是不安慰我,是想让我独自哭一会,哭出来就好了,说我太脆弱,太多愁善感,经不起打击。

回来的火车上,我们没能坐在一个车座上,当我假意去打开水时,走过他的身边,我想跟他说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朝他看了两眼便匆匆走开。后来我们座位旁的旅客中途下了车,在同学的邀请下,他坐了过来,就坐在我的对面,无意中我的脚碰到了他的脚,他没有躲,就那样任我挨着他。一路上我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他的眼睛。我深知,这一别,以后就再没见面的机会了。

整个暑假我过得最不开心,找了份临时工作,每日早早起来,晚上很晚才下班,我写了很多封信,是给他的,只是一封也没有寄出去,思念难奈的时候我就打电话给他,可寥寥几个电话中却只有一个是他亲手接的,其余都是他妻子接的电话。我怕打搅他,后来就再也没打过,只是还是在想他的晚上给他写信,诉说我心中对他的思念。

时常地拿出那幅他给我们做模特为他画的一张素描画,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双眼,似乎还能感受出当年上他课时,他给我们讲课,看到他眼神的样子来,只是模糊了很多。工作之余,我创作了与他有关的一些插画,上面的小诗也是我为他而写的,而他却一幅也没看到。我也不想让他看到,我想就让这段爱情深埋心底吧,又何必再去伤害另一个女人。这也不是我愿意做的事。

大学毕业,当我再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再回到昔日的校园,已不见当年的他了,物是人非。我苦苦地在校园里寻觅,却怎也不见他的影子。我没有再去打听,只留着那些写给他的信,我不知道这些信他还会否收到,但我想就把这段爱当成一段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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