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座幽深寂静的大宅子。
一位少妇立于窗前桌边,精致如画中之人。光洁的发丝柔顺地在脑后结成一个灵巧而丰满的髻。发髻上的珠串,因她的头微微起伏而叮噹作响。她正专注于桌上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上的桃花灵气逼人,色彩夺目,却因背景的单调空白而显得落寞。画毕,她悬笔凝思,想在画上题些诗句,却不知从何入手。柔和的月光悄悄地向窗内张望,生怕惊扰了她。月光下,她黑而密的睫毛如轻盈的蝶,飞舞于一潭春水般的明眸旁。一滴悬于笔尖的墨汁翩翩然落于画纸上。她急忙将笔放回笔架,试图用纤细的玉指拂去那令人不悦的墨迹,但无功而返,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略有些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抬眼就惊讶地看见窗外的满地桃花,清风明月花满楼。

恰似故人相逢时,一切又让她想起了往事,一丝笑意比得满地桃花都暗自惭愧。

她父亲是朝廷重臣,母亲是名门闺秀。她又是独女二老眼中的明珠,从小母亲就教她琴棋书画,希望她能像莲一般,希望她能走出这深深庭院,生活在自由之中。其实父亲早已将她许给了宰相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夕雾。

桃花落尽的那一天,她正倚着窗数枝上的花瓣。

“小姐,小姐”,

“澜儿,你急什么?”她缓缓的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惶惶张张的澜儿。

“小姐,夕雾将军来了,老爷,夫人正在前厅等你呢!”

“是表哥来了。”绝美的容颜焕发了光彩,“澜儿,快,快帮我梳洗一下。”

前厅,夕雾少将与姑父闲聊甚欢,这时,夕雾停止了谈话,站了起来,微笑道“籽姬表妹,你来了,近来可好?”

“谢谢表哥关心,我很好。”说罢,一丝少女的*浮上了那倾城的脸。

庭院中,已是满目繁花,只有桃花,无风却满地。籽姬小心的走着生怕踩碎了这片霞,后来索性坐在了回廊里,夕雾手里捧着一些花瓣,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籽姬惊讶地抬起了头,却看见一双像是深邃的山谷的眼睛,包含着灿烂而又明媚的笑意,向她撒下来,时间在这不经意的对视间逝去了,慢慢的籽姬的笑,如一滴掉在水里的墨汁渐渐的在脸上荡漾开来。

“籽姬,你知道吗?我要结婚了。”夕雾把头埋进了背光的黑暗处。

籽姬心里一沉,好象整颗心都被丢进了深渊,泪水以在聚齐着,她定了定神,说“是吗?那表哥恭喜你,不知是哪位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

“不,我不知道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为我做的主,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籽姬你是知道的,我心中的位置里只有你。”夕雾的声音充斥着无奈和愤慨。

“夕雾将军,老爷和夫人,希望你能去前厅。”

籽姬暗暗吸了一口气“没事的表哥。祝你们幸福,我还是先走了,父亲和母亲还在前厅等你,你快去吧!”

房中,籽姬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面容,突然认为以后的打扮都无心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乐己者容,无人乐己,又为谁容?

那天夜里,她没出房门,表哥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只是后来,表哥托澜儿告诉籽姬,他三个月后的第一天结婚,希望她能来。从那天起,夕雾就再没有来过,籽姬想到那满地的桃花,不禁悲从心来。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父母亲把籽姬唤到了跟前,母亲依依不舍的说:“我的女儿,你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龄,你的父亲早就给你定下这门亲事,时间是两个月后的第一天,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心境,毕竟你要当新娘了。”

“女儿,相信父亲,我会让你生活的无忧无虑。”

“但是爹娘,我还是很舍不得你们呀!你们就让女儿多陪二老几年吧!”

“我们也很舍不得,但是,女儿你终归是要嫁人的,以后还可以多回来住住……”母亲的话哽咽住了。

籽姬一直都很听话,这次也不例外,她默默的回到房中,突然一种异样的伤悲悄悄的冒了出来,两个月后的第一天,表哥不是那天迎娶吗?真是世事难料,竟然是同一天?

出嫁那天籽姬努力地在镜前细细妆点她的笑,从眉眼到唇型……要为他展现如莲的笑颜,淡雅深幽地为他绽放嫣然风姿……那就是她亲手为他精心准备的嫁妆……

轻薄柔软的丝绸静静划过籽姬的面庞,籽姬忽然发现掀起帕头的竟然是——夕雾表哥。

想到这里,籽姬突然发现原来可以题这首诗:

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觉衰。

山无棱,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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