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公主,明神宗朱翊钧第七女,万历二十年(1592年)三月生,本名朱轩媁,母郑贵妃。明神宗为了立郑贵妃的儿子为太子,跟大臣们斗争了二十年,最终没有斗赢。这个儿子后来被封为福王,到洛阳去了。寿宁公主也很得皇帝疼爱,皇帝几天不见公主,就要去亲自看望。寿宁公主出嫁后,皇帝命她每隔五天,就要回宫里一趟,皇帝很想念她。寿宁公主嫁的是安徽籍小伙子冉兴让。
按照封建规矩,两人在新婚之夜才第一次见面。不过,这一面可算一见钟情,从初恋一步迈到新婚——或者相反,从新婚一步迈到热恋。这对少年夫妻迅速交缠在一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公主的管家婆不是好惹的。

她叫梁盈女,是个可怕的中年妇人,满脸煞气,彷佛夜叉门神一样,叫驸马每次上门都通行不畅,内心不爽。起初,驸马仗着是蜜月中人,对管家婆嘻笑一气,再行点贿赂,便可以得到放行去见公主。蜜月一过,这梁嬷嬷的脸就一日黑过一日,好像驸马每见一次自己老婆,就是欠了梁嬷嬷的一笔债。

公主不是一般的老婆,不是想见就见的,得她“宣召”了,才能进她的屋。之前,还要先过管家宦官保姆等人的五指关。明代总体上不疼公主,对公主们的管教严得不近人情。而管教她们的,不是那些身心都有残缺的宦官,就是贾宝玉口中“铁心石头肠子”的婆子们。

话说这天公主很想驸马,就“宣”他来。冉兴让蹑手蹑脚地进门,发现机会大好——梁嬷嬷竟然不在!旁边一间房里传来热闹的猜拳声,还有碎银子在桌上滚动的声音。冉兴让偷偷一看,这梁嬷嬷和宦官赵进朝等人正在酣饮赌钱。驸马觉得不打扰他们的好兴致,于人于己都是方便,就没有跟梁嬷嬷请示,直接到公主房里了。

公主跟驸马正在缠绵,忽然,梁嬷嬷直闯进来,彷佛捉奸能手似的,硬是把冉兴让拎起来,让他收拾整齐了滚出去!又叫公主将衣裳弄弄整齐,不要失了金枝玉叶的形象。

这婆子本来凶悍,又喝了酒,又仗著自己得了管教公主的圣旨,又看不惯年轻人亲亲爱爱,再加上驸马偷偷溜进来没给小费,几处浊火一齐冒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公主看到驸马被欺辱到这个地步,就按捺不住,起来劝解。如果这次退让忍下了气,以后她和驸马的日子还有阳光吗?她当然是维护驸马,对梁嬷嬷也明确地表示了不满。或者干脆如《红楼梦》的探春一样,拿出主子的尊严,凌厉地斥责:“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子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

想来公主年轻娇羞,没有探春的气势。梁嬷嬷是已婚妇人,拿酒盖了脸,什么都说得出口:

“啊哟!亏你受了这么多年皇家的闺范教育,一见到男人,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通污言秽语,夹七夹八,把公主羞辱得哭着奔回屋内去上吊。众人慌了,赶忙把驸马拉回来,让他好生地陪伴安慰公主。

第二天一大早,小夫妻就双双进宫去了。他们定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和正常生活。公主去找亲娘郑贵妃,说梁嬷嬷的不是;驸马连夜写了奏章,上朝见皇帝告赵进朝等宦官。公主被告知:郑贵妃不见!

原来,梁嬷嬷等人一看大事不好,也谋划了一夜。这婆子比公主早行一步,赶到郑贵妃处。梁嬷嬷本来就钢牙铁嘴,又打好了腹稿。一见公主的娘,就编排了公主的好多“丑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哎呀,真是没想到,公主一嫁人,就完全变了哇!都是驸马不好,把公主也带得轻薄不庄重……叫那些宫女丫鬟看见,还不知怎样呢!我是为了公主好,为了皇家的名声,才不得不回宫告诉……”

说得郑贵妃*然大怒,一时恨不得不认这个女儿了。公主连去了三次,都被郑贵妃拒之门外。

那边冉驸马更惨。他拿着奏折,刚刚走进内廷,还没等见到皇上。忽见围上几十个宦官,全都手持棍棒,为首的就是赵进朝,他早知道冉驸马要进宫告状,就纠结了一些同伙,拦截殴打冉驸马。冉兴让被打得血肉狼藉,衣服帽子都被扯烂,只能逃命,跑出长安门。出门一看,他的随从和车马,全都不见了,早就被赵进朝等人赶散。

冉兴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满脸是血,他的鞋子也被打掉,只能光着脚,跌跌撞撞地穿过整个京城,走回自己的府邸。路上行人都用惊诧的眼光看着他,躲闪着这个穿戴豪华而残破,举止古怪而可怕的年轻人。

这件事后,经过冉兴让的多次上诉,他终于得了个夺官反省的结果。而梁嬷嬷被调到别处当差,宦官们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三年后,大臣杨鹤给皇上讲学,批评宦官当政,连正当的上诉渠道都没有,举了冉兴让的例子。这样,冉兴让才恢复了官爵。寿宁公主活到明朝末年,去世时五十岁左右。

那时李自成的农民军已经势如破竹,攻陷了洛阳。冉兴让受命带着三万两抚恤金去抚恤皇室亲属,主要是公主的哥哥福王的亲属。回到京城不久,京城就被李自成攻陷。农民军本着“明朝官员全是贪官”的理念,再加上要弄军饷,就将明朝的大量官员捉起来拷打,叫做“追赃助饷”。冉兴让曾携银抚恤,也被认为私藏了大量赃款。在夹棍等严刑中,他到底交不出赃款来,被拷打至死。

当时公主已去世,停柩在家。冉驸马死了,家人也流散或死难,无人替公主和驸马下葬。两人的尸骨可能都葬身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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