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副局长的“千金”独生女儿乔乔,再过些日子就要出嫁了。乔乔妈心里酸溜溜的也有了一些天了。
乔乔打小患癫痫病落了下了轻微的智障,凑凑和和上到小学六年级,掰着手指头也只能算计整数的加减法。老易两口子把闺女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到二十来岁,也实在不容易。那闺女除了眼睛有些发痴,人长的还是细皮嫩肉,着实招人喜欢呢。不太知情的外头人,当着乔乔*面,会把闺女夸的仙女一般:“啧啧,多俊的闺女哟,长的和她妈一般的模样,真是心疼死人哩。”这当儿,乔乔妈心里会喜滋滋的,说话的语调也会变的十分的矫情:“谁说不是哩,俺闺女长的和俺年青一个样,这孩子净拣俺两口子的优点长呢。”可知情的邻里姐妹们多年前私下与乔乔妈“咬耳朵”:“乔她妈唉,申请再生一个吧,乔乔这孩子毕竟……”乔乔妈一听这话脸色会刹地灰下来,丹风眼立码会放出灸灸的光,薄薄的*也会象吃了枪药似的,呛出几句噎人的话:“俺乔乔咋啦?俺乔乔咋啦?!啥意思嘛。哼!”其实,过后细细寻思,她心里也会泛起一股股酸涩的苦水水。

自打乔乔有了那毛病,她和老易何不想趁年青精力充沛,尽早弥补这块常让她两口子心疼的缺憾?也真正踏踏实实,扬眉吐气的做一对令人羡慕的父母呢。可老天爷偏偏不能降下那让他们夫妻望眼欲穿,心急如焚的福星天使,肥沃的“良田”播下的“种子”只发了一次芽,就在乔乔十岁那年夭折了。自那以后夫妻双方再也没有滋润出新的生命。为此,两口子曾发生过情感的严重危机。好在颇为精明的老易千方百计的寻药问医,“堤外损失,堤内补”基本保持了雄性的不言败,抚慰着夫人时冷时热的心田;更有老易使尽浑身解数,充分利用手中那份“县官不如现管”的小权力,精钻“黑厚学”“关系学”的精华,极尽阿谀奉承,拍马溜须之能事,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几经盘桓升迁为某局分管人事工作的副局长。最近,又传说,局长的位子可能又在向他招手,两口子那真是十分的兴奋,十二分的恣意。

女儿乔乔长大了,作父亲的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安排在身边一个挺不错的工作岗位。虽然闺女做起事来,让她的同事们常常大跌眼镜,哭笑不得,可毕竟有老易的面子撑着,还是要点头哈腰,满面堆笑的在老易面前大大地夸耀一番乔乔的工作业绩。时间长了,每天上班之时,乔乔那双发出“嘎嗒,嘎嗒”错落有致声响的高跟鞋一踏进办公室的楼道,非但引不起同事们的反感,如果有一天听不到的话,反倒感觉少了些什么似得。不是有人调侃这个县级小市的一些“公仆”们,“早晨报名签到,上班品茶看报,下午喝酒睡觉”嘛,老易的女儿算是好同志啦,看报不懂,喝酒不会,同事间,没完没了的拿钱“凑份子”的“红白”事儿,全由她老子一人*办了,到时候按时上下班“守堆看家”乔乔也是不容易的嘛。

老易这阵子没怎么去上班,他的顶头上司很有人情味。在电话里说:“孩子结婚是人生大事,老易在家就忙几天吧,我知道你是放不下工作的,不是有电话嘛?有工作,电话安排一下就可以啦。嗯,乔乔也休息些日子吧,要嫁人啦,在家多与你两口子亲热几天,哈。”

“多谢局长的关心哟,局里有啥工作您还是尽管安排,个人的事小,工作的事大,我是身在家里,心在单位,习惯了嘛。有事您尽管吩咐,别不好意思哦,哈。”老易拿着话筒,一脸的笑。电话那头的局长又很紧凑地喂喂了几声:“老易啊,孩子结婚,我这个当叔叔的也是要尽一份心意哟,我随一份礼吧。钱不多您别见怪,我让秘书捎去,小意思,小意思,哈——。”

“局长啊,您就别破费啦,心意我领了,到时候我请你喝喜酒,一定要来啊!”老易打断对方继续的话,口气有点受宠若惊,可眉际里流露却是一丝漫不经心的淡漠。他放下电话,心想:嘿,你先别说,这家伙还够点哥们儿意思。可是——,让秘书送“随礼”的钱,多少?六百?八百?一千?至少得这个数吧?我*的还是赔大发了!局长这家伙对内对外“随礼”上“份子”的事,啥时候从自己腰包里掏过钱啊,还不是单位全“报销”。唉,虚伪的人情到了这个份上了。*!老易狠狠地骂了一句。

老易家里真的很忙。前来“随礼”“送份子”的人络绎不绝。人们打着哈哈,在老易和夫人面前笑脸绽开,抱拳作辑,说着可喜可贺的话。一些与老易夫人年纪相仿的老娘们儿与乔乔妈说完悄悄话,又挤到乔乔的闺房里,几十双眼睛不离乔乔身,评头论足地大声地,或许有些言不由衷的夸奖着闺女的漂亮和聪明懂事。乔乔呢,过早地穿上那身大红大绿的嫁衣裳,对着她的妈撒娇发嗲,弄的老娘们儿一会儿面面相觑,一会儿哄堂大笑。气氛是相当地热烈!

老易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支派着前来帮忙的人递烟、倒茶、让座位。他的手机和家庭电话也显的特忙,听的出来,有得知老易女儿出嫁的消息太晚,埋怨他为啥不早通知的;也有出差在外不能准时参加乔乔婚礼,而深表遗憾和谦意的;也有连老易也一头雾水的电话,一番彬彬有礼的寒喧之后,提出此时此刻不方便,无论如何也要单独面见老易,为出嫁女意思意思的神密人士。——老易很衿持的,不动声色的嗯嗯地接着电话,似倾听什么工作汇报、请示之类。

搁下电话,他会翘起二郎腿,伴着室内飘柔的音乐,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尖打起拍节,厚厚镜片内那双有些浮肿的眼睛,时时扫瞄着靠里间那张围满人的“账”桌。他真的很喜欢那位“忙活人”大声地么喝着前来“上份子”、“随礼”的人的单位和尊姓大名,那是为她女儿来的,也是为他的面子来的。楼下,前来道喜的一辆接一辆的小汽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老易的记忆力,判断力出奇的好,他能感觉出哪些人应来还没来,哪些人不该来却来了,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有何奥妙?他自是心知肚明,这就是老易的过人之处,不服不行!

老易很爱钱,对权更是情有独钟。那一刻,他期待着能有大人物光临他的“寒舍”前来道喜。那怕不随一分一厘的“份子”钱,那更是一种多么让人眼谗的体面哦。他放下二郎腿,站起来,踮着步子走到明净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车来车往,喃喃自语:“忙啊,忙啊,领导就是忙噢,要不,怎么是市领导呢。”身边座着啜茶、吃糖、瞌瓜子的人会随声搭讪他的话音:“易局,市里有领导要来吗?”

“是啊,是啊,X副市长听说咱闺女结婚,说是要来看看的嘛,到时候还要喝我老易的喜酒哩。呵呵,领导工作忙,我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哟。”老易抬抬头仰望着天花板,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嘴角漾起一丝憾意。鬼才知道哪位市长“大人”要参加老易闺女的婚礼,老易当着道喜的人们的脸,一天下来不知喃喃自语几次了。其实,老易心里明镜似的,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副市长要到他家来道喜。因为他的职务和影响还到不上市长“大人”屈尊而来,更不用说,市里的领导班子刚刚换届调整完毕,大事还忙不过来呢,那有闲心顾忌这个“副科级”干部的“千金”出嫁呢!唉,这个老易啊,是不是也太浅薄点,他总是喜欢意淫自己的虚荣与自尊,这早已是众人皆知的老毛病啦!给老易搭讪此话的人,其实也是“顺坡赶驴”,让老易再美美地意淫一次而已罢了。

时间过的真快,乔乔婆家看“好”的日子就要到了,老易家居那幢楼房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期待着乔乔上“花车”那一刻,如何地花枝招展,如何的羞赧一笑,迎亲、送亲的队伍如何的排场,如何的风光。老易家养的“千金”可不一般呢。

谁能想到啊,那一天的一大早,老易家一反常态出奇的寂静,全无人们期待的那种场面,一丝一毫的也没有……

早起的人们忽然想起夜来一阵惊人心魄的救护车警号响起过,莫不是……

人们开始拥入老易家住的楼道。

原来,昨晚老易送走最后的一拨客人后,突然接到局长一个电话,说是市委近期要调整各科局的领导班子,总的原则是年轻的要上,超龄的要下,局长面临着退二线的可能。(老易是副职,年龄比局长还长一岁呐。)接下来,局长还透话老易,乔乔可能要在下轮的竞争上岗中也要面临麻烦,让老易有个思想准备。“瞧瞧,我也是朝不保夕啦。老易啊,想开点吧……”局长说这话时,颇有些悲悲戚戚的味道。

局长的话还没有全说完,这头的老易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张着嘴巴再也没合上,脸上忽地涌上一阵酱紫色,一股污物从口中喷射而出——脑溢血暴发了。说来也巧,在大哭小叫中,乔乔也可能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癫痫病发作了,全身抽搐,嘴吐白沫,不醒人事了。看来——这回爷俩儿病的不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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