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冷,观景电梯的玻璃墙上雾蒙蒙地凝了一层水珠,陶涛哈了口热气,慢慢用手抹开一个圆圈,随着电梯上升,视线内渐渐呈现出看不到边际的城市灯光在雪花中闪烁着,象夜海中的航标,给迷失的船指点方向。wenxue
此刻,她的心中也多么需要有这样一盏明灯呀!

开了门,把客厅里的水晶吊灯打开了,缤纷的灯光把每个角落都照亮了,仿佛这样会多点温暖。这幢楼在小区的最里面,安静得连雪飘的声音都听得很清。一个人呆在偌大的房间中,自然而然生起一种孤寂感。

陶涛的脑中还是如乱麻一般,千丝万缕地缠绕着,理不出一点头绪。她想找点事做做,也许就能转移目标了。

从洗手间拧了块抹布出来,从厨房走到阳台,从卧室走到书房,站在书房的中央,陶涛叹了口气,扶着办公桌,坐了下来,怔怔出神。

周五去季萌茵家前,已经把家里彻底打扫过了,连床单、被套、枕头套都换洗了,洗净晾在阳台里,电脑旁的长玻璃瓶里养的一件绿植,底部长出了一簇白色的须根,枝繁叶茂,青翠欲滴。

她拿起书房中的分机,再度给华烨打了个电话。

多么庆幸,很快就接通,而且是华烨亲自接的。

“小涛,怎么没住妈妈那儿?”睡过一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没有长途坐车的疲累。

陶涛无声地笑了,“和同事一块吃饭,然后去唱歌,不想让妈妈等门,没想到外面下大雪,就早点回家了。你呢,到哪了?胃有没有痛?”她真的有点佩服自己能很流利地把这一番话说出来,而且好象很体贴。

其实在那个小超市面前,她有那么一刻,很想冲动地跑下去戳破华烨的谎言,可她忍住了。毕竟华烨陪着的不是某某美女,也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男人应该有自由呼吸的空间,也许过两天,他会选个合适的时机向她解释。她那样下去,他会用另一个借口堵住她的嘴,而真相,她还是不知道。何必把两个人都弄到难堪的地步!陶涛心里面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在左修然面前让华烨失了面子。

她忍得很辛苦,所以一路上才会那么失控到崩溃。

在婚姻里面,她还只是一个菜鸟,并不长袖善舞。

“胃还好,已经进入青台境内的。”

“哦,滨江下雪了吗?”

“出来时没有下,现在路上雪也下得很大,没事,邹秘书车技很好,你不要担心。”

她闭上眼,专注地听着,背景里隐隐传来某个肥皂剧的主题曲,“那你可能还要过好久才能到家,希望高速不要封路,不然堵在上面,多冷呀!什么歌,这么好听?”

华烨轻声笑了,“邹秘书的d,我不清楚。你早点睡,不要等我。”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嗯了一声,放下话筒。到底是律师,说谎也象陈述案件,听不出一点端倪。如果她不是无意撞见那一幕,她会怀疑他吗?

陶涛失笑,说不定这样的事从前发生过很多次,只不过她不晓得罢了。不,她摇摇头,不允许自己这样捕风捉影,不然她觉得她真的会疯了。

书房是华烨的个人领地,她除非进来打扫,平时很少进来。起坐间里有个藤制的书架,放着她常看的几本书,专业方面的都扔在公司,她宁可加班,也不愿把工作带回家里做。她的笔记本电脑,是用来上网看电影、打游戏,有时在卧室,有时搁在客厅。这样,书房就完完全全属于华烨一个人了。两个大书橱里挨着墙立着,里面是军事和法律方面的大部头的书还有许多案件卷宗,华烨的办公桌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型办公室,电脑、传真机、打印机齐全,所有的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

陶涛环顾四周,咬了咬唇,怔忡了下,低头拉开了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面的东西放置得和书房里摆设一样整整齐齐,在公文资料上面放着一本黑色皮面的笔记本,她拿出来翻了翻,发现是华烨用来备忘的记事簿,写字的每一页都标了日期,在标有今天的这一页里写着:答应许叔很多次了,这次不能再失约,一定要去看看了。

陶涛撇下嘴,原来自己真没看错,许叔是那个身边放着拐杖的微胖男人吧!

她再拉开第二个抽屉,与第一个并没有什么分别。第三个抽屉,是一些贺卡、信件,大部分都是客户之间的慰问和往来,现在朋友之间,谁还会这么传统?陶涛翻看了几张,通篇一律的说辞,她没心思再看下去,把信件往里一扔。关抽屉时,她停滞了下,信件原先是整齐排列,给她一翻全乱了,她欠身把信件全部拿起来,想整理下。

“啪”一声,有几封信从手掌里滑到地上。她捡起,心口蓦地强烈的震了一下,掉在地上的还有一个中国银行的存折本。

华烨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一结婚,他对陶涛说,不允许再从陶家拿一分钱,她的工资留着自己用就好了,想买什么贵重的衣物,拿他的卡去刷。家里一切开支都是他来。他把几张卡都放在卧室床头柜里的一个抽屉中,卡的密码是陶涛的生日。华烨的收入很可观,他也和其他职员一样拿年薪,但他会有事务所的分红。每当做什么大的投资,他也会和陶涛说一声。陶涛从来没有想过华烨会藏私房银子,因为没必要,他花钱,花在什么地方,干什么用的,她从来没过问过。

捡起存折的手哆嗦了一下,那种犹如心脏病发作的感觉又来了。陶涛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她慢慢打开了存折本,存折开户的时间是两年前,是个外币户,户主是华烨,币种法郎。开户的当日,一次性存入了十万法郎,然后每个月的一日,准时划出五千,直到半年前,差不多是她和华烨决定交往的时候,汇款停止了,以后再没发生过存、取、转、汇等业务,余额孤零零地挂在存折的中央。

陶涛呆了一会,把存折归于原位,抽屉关上。

听说新的《婚姻法》里,夫妻双方婚前财产并不属于共有财产,所以她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询问这笔钱的用途是什么。

其实不需要问,答案已昭然若揭。有一样东西将她从喉头到胸前,堵涨得满满当当,让人呼吸愈艰。

那时他们已分手,分得撕心烈肺。一个人走得绝然,另一个却恋恋不忘,还在以这样的方式默默资助着她。

她知道吗?

他可能不想让她知道。

陶涛知道他深爱着她,但没想到会深到这种层度。

这么深的爱,会在岁月流逝中变浅或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吗?

她站起身,把书房的灯、客厅的灯全部熄了。走进卧室,没开灯,也没梳洗,脱了衣,就那么睡了。

窗外,风呼呼地吹着,雪好象又下大了点。

这样的夜晚,入睡应该很快。陶涛好象睡着了,又好象醒着,大脑皮层非常的兴奋,多少事象走马灯似的闪个不停,一点点动响,她都警觉地睁开眼。当她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身边空荡荡的床畔。

她腾地坐起来,华烨没回来?华烨一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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