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约会,我已经迟到了而且还迷了路。尽管我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可我还是准备找个地方问问路,在城里来回兜了几圈,车里的油已经所剩不多了,时间又是如此的宝贵。
我看见附近有一个消防站,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可以问路吗?

我迅速钻出车子,穿过街道走向消防站。楼上3间屋子的门都开着,我可以看见车门半开着的红色消防车,信号灯闪闪发光,随时等待铃响出发。

当我走进消防站时,一股气味顿时扑鼻而来,这是消防塔里水龙软管被烤干的味道以及那些大号的胶鞋、胶衣和头盔的味道。这些气味掺合着刷洗干净的地板和擦亮如新的消防车的气味,使人想起所有消防站都有的那种气味。我放慢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我的孩提时代,回到了我父亲工作过30年的那座消防站-消防站内的消防柱在夜空下闪着金光。

记得有一次,父亲让我和哥哥杰顺着消防柱滑下来两次。消防站的一角有一台定速运送器,修车时,可以把人送到消防车底下去。父亲常让我爬到上面去,让我把住,然后启动,让我兜来兜去,直到我晕晕乎乎地像个喝醉了的驾驶员。这比我见过的空中滑车好玩多了。

挨着运送器的是一台旧的售汽水机,上面贴着旧式的可口可乐标签,每次和父亲参观消防站最兴奋的就是能到售汽水机前买瓶汽水喝。

我10岁那年,我带着我的两个朋友来到了消防站,向他们炫耀着父亲的能耐,并想试试能否从他那儿给我们每人弄到一瓶汽水。在我带着他们参观了消防站之后,我向爸爸提出了这个要求。

那天,我察觉到了父亲的声音有些犹豫,但他还是答应了,并给我们两枚硬币。我们兴奋地冲向售汽水机想看看我们的瓶盖内是否有星的图案,如果能凑够一定数量的星就可以得到一顶我盼望已久的达维帽。

真幸运,我的瓶盖内有一个。但是我只有两枚这样的瓶盖,想得到一顶达维帽还远远不够。在向父亲表示感谢后,我们就径直赶回家用午饭,饭后,一起去游泳。

那天,我很早就从湖边回家了,当我进屋时听见父母谈话的声音,听起来母亲似乎在责怪父亲,并提到我的名字,母亲说:“你应当说你没有买汽水的钱,布莱恩应当明白,你的钱是用来吃午饭的,他必须清楚我们没有多余的钱,而你却不能不吃午饭。”

父亲却和往常一样,耸耸肩,一笑了之。

趁母亲还没注意到我在偷听他们谈话,我匆忙上了楼,回到四兄弟一起住的小屋内。

当我掏口袋时,那枚生出是非的瓶盖掉在了地上。当我明白为了它,父亲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时,我把它捡了起来,和其他的7枚放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暗自发誓要报答父亲。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父亲,我知道那天他为我做出的牺牲以及他所为我做的一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父亲47岁那年,他第一次心脏病发作。为了养活我们这个九口之家,父亲同时从事3份工作,我想父亲一定是累垮的。父母25周年结婚纪念日的那天晚上,在全家人的面前,看起来一向强壮结实的父亲发病了,像坚硬的盔甲破裂了一样,而在我们看来,盔甲是牢不可破的。

在随后的8年中,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又经历了3次病情发作的折磨后,医院为父亲安装了一个起搏器。

一天下午,父亲的普利茅斯货车坏了,他让我带他去医院做一年一次的例行检查。当我驱车来到消防站时,看到父亲和其他消防队员簇拥在一辆崭新的卡车周围,那是一辆深蓝色的福特卡车,它很漂亮,当我向父亲描述安如何漂亮时,父亲表示,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拥有一辆那样的车。

我们都笑了,这是他多年来的梦想,但一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为了父亲的这个梦想,我们兄弟四人在今后的生活中开始在商界跃跃欲试,我们成功了。但是当我们要替父亲实现他多年的梦想时,他说:“不是自个儿挣来的,总觉得那是别人的。”

当父亲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时,我注意到他那苍白的脸上有如针刺般的表情。

“我们走吧!”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我们上车时,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在一片沉默中,车子启动了,我知道父亲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我这不好的消息。

我有意走远路返回消防站,当我们经过我们家的老房子、球场、湖以及街道拐角处的商店时,父亲谈起了过去,翻开了我记忆的画页。

这时我才意识到父亲也许将不久于人世了。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我们在开波特冰淇淋店前停下了,15年以来,第一次在一起吃了顿冰淇淋。那一天,我们真正地进行了交谈,心与心的交谈。他告诉我他是多么地为我们而感到自豪,他并不害怕死亡,而最让他难以割舍的是我们的母亲。

我强忍悲伤地对父亲抿嘴一笑,任何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也无法同父亲对母亲的爱相媲美。

那天,父亲让我答应,不要将他快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在我点头应允的同时,我也知道,这将是一个我最难保守的秘密。

那时,我和妻子正打算买一辆新的轿车或卡车,恰巧父亲认识一家车行的老板,所以我请父亲去为我们指点一下,究竟应该买一辆什么样的车。

当我们走进展厅时,我开始同那商人交谈起来。这时,我注意到父亲盯着一辆光泽明亮的褐色货运卡车,它不正是那辆我和父亲曾经见过的最漂亮的车吗?我看见父亲用手轻轻*着卡车,就像雕塑师在检查自己的作品。

“爸爸,我想我应该买一辆卡车,最好是能省油的车。”

当老板离开展厅去为我拿售单时,我建议父亲试试这辆褐色卡车。

“你买不起这辆。”父亲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你也知道,但是这个商人却不知道。”我回答道。

当我们将车开上27道时,我和父亲坐在车上开心地笑了,笑得就像两个孩子,然后将车飞快地开上了跑道。我们开了足足有10分钟,谈论着这车有多么漂亮,并摆弄着所有的部件。

当我们返回展厅时,我选了一辆小型的蓝色卡车,父亲说这辆车会更省油的。我同意了父亲的意见并同这个商人完成了交易。

几天后,我问父亲是否愿意同我一起去取那辆车,父亲欣然应允,我想他之所以如此爽快,可能是想最后看一眼“他的褐色卡车”。

当我们*车主的大院时,一眼便看见了我的蓝色卡车,上面还粘贴着“已售出”的标签。在它旁边停着那辆褐色卡车,擦洗后更煜煜生辉,车窗上张贴着大大的“已售出”的标签。

我瞥了一眼父亲,看见他脸上充满着失望的表情,这时听到他说:“不知是谁为自己买了一辆如此漂亮的卡车。”

我只是点点头,说道:“爸爸,你先进去通知卖主一声好吗?我把车停好就来。”当父亲经过那辆褐色卡车时,他禁不住又用手轻抚了一下它,我再一次看见他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失望。

我将轿车停在了大楼的另一端,透过窗子,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家庭不惜牺牲自己一切的人。卖主让他坐下后,交给他一串卡车钥匙——褐色卡车的钥匙,并向他解释道,这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父亲向窗外望去,我们目光接触,会意地点了点头,相视而笑了。

那天晚上,我在屋外等待着他的归来。当他钻出卡车时,我上前去紧紧拥抱着他并告诉他我是多么爱他,我提醒父亲别忘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就在那个夜晚,我们出去兜风。父亲告诉我他明白这辆卡车的价值。但是究竟是什么把可口可乐瓶盖中央的星形图案变成一辆卡车的呢?

我想,是我那一直深藏于心底的承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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