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慰祖的侧脸,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我们注定不能恋爱。因为我们不曾丢失彼此,所以无法遇见爱情。

而,森,遇见你,是遇见我的爱情吗?

我叫做广慧,他是慰祖。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我们不是青梅竹马。也就是说,不知道别人是否觉得我们很亲密,但我们从来没有恋爱。

往往一个小孩的发展并不是像父母在我们出生时所设想的那样,就好像我一点也不博爱智慧,而慰祖呢,我不觉得他是一个可以告慰祖宗的大好青年。

慰祖又一次失恋了,他来抓我诉苦。他是一个在爱情上蛮随意的男生,并不是随便,只是很轻易地就能喜欢一个女生,有的时候可能只是因为那个女孩的袜子上的花纹刚好触动了他莫名其妙的美感。慰祖学美术,他梦寐以求的伴侣是一个弹钢琴的女孩子。从这个标准就可以了解他对于爱情是多么的无知。

其实我也一样,我的标准不比慰祖的成熟很多,因为我最希望找的男朋友是一个跆拳道高手,光着脚趾,平头的男生,纯白的衣角和黑色的*猎猎飘扬,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性感得要命。

所以慰祖来找我征求爱情的意见,真的很无稽。我是女人没错,可是我和他一样不了解女人。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有时候我要出去约会,就会很没有人性地把慰祖赶出我的房间。当然,如果我也刚好是单身的时间,我就会拿枕头把慰祖暴打一顿,直到他重新振作回家去给女朋友打电话为止。

慰祖这次来找我,我刚买了一双很让人快活的鞋子,在镜子前扭来扭去,鼓满着蠢蠢欲动,想要恋爱的心情。他瘫坐在我床边的地毯上用指甲抠着上上次失恋时他用烟头不小心烫出来的小洞,一副痴呆的表情。于是我盘腿在他身边坐下。

“你要我怎么办?这次是你甩人家,根本就不是很难过。”我实在无奈得很,他大概只是要留下来吃我*拿手菜,却扮出这种恶心嘴脸没完没了。

他揪着床单说:“我烦透了!我早就想和她分手了。可是现在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一个女朋友陪我去陈绮贞的歌友会?去听我最喜欢的那首《还是会寂寞》?”

他转而捉住我的衣角:“不要打我啊。听我说,广慧,为什么我们两个不尝试做一对?”

我转脸看他,思考三秒,说:“我允许你想到这个好主意。”

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我也需要人陪我吃麦当劳,需要有人对我的新鞋子新发型及时给予即使是虚伪的赞美,不如众望所归地和慰祖恋爱一下试试。他是了解我最多的一个男生,我在他面前掏鼻孔掏的像大闹天宫,他的眉毛保证都不会动一根。

估计他也是这样想的。他一样需要有人给他当模特,需要有人帮他吃掉面条里的香菜碎片,而我也不会对他身上发出来几天没洗澡的异味觉得不能忍受。

我们决定了开始恋爱,可当慰祖拉起我的手开始在房间里像小时候那样笨拙地跳舞时,我毫无兴奋,昏昏欲睡。当我把这个事情告诉我的死党,她说:“这件事情不坏。可是,难道你和慰祖在一起不会有的感觉么?”

不愧是我的心腹,我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我们太熟了,我看过他一岁时的*,而他也曾经帮我把卫生棉装在他的包包里。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你这样熟的男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于是给慰祖拨电话:“你可不可以去学跆拳道?你知道这样也许我会比较容易地爱上你。”

他笑:“你提醒了我!如果你会弹钢琴,我也应该能,不,是一定足够把你当成女朋友了。”

于是我们两个约定好,去为了这次恋爱学习。没有办法,因为我真的会去爱一个会回旋踢的跆拳道队员,即使那个人是慰祖。

而慰祖说:“弹钢琴的女孩子!那样灵活的手指!偶尔微微用力踩下去的小腿!再加上流畅的旋律!只能用完美来形容!”说得我也忍不住动心起来。

第一次去钢琴班上课的时候我很紧张,和我坐在一起的都是四五岁的小朋友。上课之前一个长得像小熊维尼的小男孩走到我身边说:“你是老师吗?”“不,我是你的同学。”我忍不住掐一下他鼓出来圆圆的腮帮子。“啊,那么你是姨姨。”他走开了。显然他不能接受有一个我这么老的女同学。

真正的老师走进来的时候我很意外,因为她的漂亮。我以为弹钢琴的都是气质美女,其实就是说五官可以不要求那么精致。可她真的是漂亮,理所当然地很有气质。那一瞬间我真的信服慰祖的理论。

第一节课她只教了怎样辨认七个音符。课间休息的时候,她走到我身边说:“为什么会来学钢琴?以你的年龄,是大了一点。”她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我叫Angie,A-N-G-I-E,听起来蛮像天使的发音对不对?”

“我是广慧,我学钢琴是因为……呃……因为爱情。”我想了想决定说实话,尽管这听起来很傻。果然,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意外的光彩,“为了爱情?好酷的理由。我小的时候学钢琴是因为,妈妈许诺说每次给我最大的巧克力。”我们相对而笑。

她对我说:“我的班也许进度比较慢,因为你看,这些都是很小的小朋友……”我打断她,很诚恳地说:“没关系,我很笨的,也许我会比他们都差。”

当晚慰祖向我抱怨:“我的腿都要断了!广慧,为什么你不能喜欢其他运动?你知道我对于一切球类都很行。”

我很直接地回答:“那样的话我早就爱上你了。而且你以为钢琴是很容易学吗?”

他大概也想到了这个,于是开始喋喋不休地对我讲述他的跆拳道教练有多么的英姿飒爽。他告诉我那个男人身高185厘米以上,而且是正宗的黑带选手,并且眼睛颇像格里高利·帕克——我最喜欢的《罗马假日》的男主角。

慰祖就是这点好,从来不会诋毁别的男人的容貌。其实慰祖长得也很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情路坎坷。

他说着说着我的心里开始燃起花痴的熊熊火焰。

他真的不应该对我说那个男人长得像帕克。出于报复心理我也对他形容了Angie的相貌,把她说的真的好似天使下凡。互相刺激一番之后,我们同时*了一种让人不安的沉默当中,我猜他和我一定想到了一起。可是他不出声,我也就咬紧牙关。

我就是痛恨他这一点,很多尴尬的事情总是不明说出口,指望别人先说——天秤座卑鄙的劣根性。

“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压电话了,晚安。”我装做很平静的把听筒放下了。

三秒钟后电话重新响起。电话那头的人说:“广慧,你不要打我啊。我有一个建议就是,为什么你不把你的钢琴老师介绍给我?而我也可以为你和我的跆拳道教练牵线?”

这个家伙,终于还是被我打败,我得意地捣住嘴巴偷笑。要是换做其他女生也许会觉得很受辱。可是我觉得很受用。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而我和慰祖没有感觉,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

如果他能够追到Angie,我真的会对他刮目相看。而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那个跆拳道黑带的帅哥了。

慰祖带我去道馆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慰祖拽住我的手,他是怕我会神经质地咬指甲给他丢脸,这是我的习惯。

旁人看着我们拖着手进来便开始向慰祖起哄:“好可爱的女朋友!你小子!行啊。”

我很纳闷,这些人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我和慰祖那种超级不来电的样子,会给别人正在热恋的感觉么?从小到大都有人在我们身边这样聒噪,简直是一场闹剧。我还以为爱情是可以带在眉梢眼角的,后来才晓得只要人们看到你们形影不离,就会当你们在拍拖。

慰祖也不去解释,他径直带着我穿过场地走向那头正在压腿的男人。走到跟前他拍人家的肩膀:“森,这是我上次给你说过那个我的朋友。”我微微吃惊,转头看慰祖,他已经迫不及待给我备案了吗?

那个叫森的男人转过来:“我是樊森,你好。慰祖已经跟我说起你很多事情。”他的眼睛果真像帕克一样深邃。如果不是慰祖轻轻踩我一下,我猜我是会失态到笑出来的。

我的心脏砰砰跳着,*发干,伸手和他相握。他的手掌非常宽大,而且干燥温暖。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是对的——一见钟情。

好小子慰祖,我不忘回头给他一瞥感激的目光。

我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你的名字里那么多木头还有树杈杈,是五行缺木的缘故?”森却笑了半天:“也许是吧,我没有想过。你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他似乎已经知道我很喜欢跆拳道,问我为什么不和慰祖一起来学习。

我盯着他的脚趾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其实我喜欢的是会跆拳道的男人,并不是我自己非学不可。森似乎了解了我的意思,他笑笑就走开了。这一节课他做了很多次示范,而且还做了几个颇具表演性质的高难的动作,看得我大为倾心。

回家的路上慰祖对我说:“广慧,我猜森看上你了。要知道很多动作他今天第一次表演给我们看,而且他刚才向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真的吗?我舔着蛋筒冰淇淋,很快活。

晚上回家我一直抱着电话,爸要上网看新闻被我拦阻。终于在十点五十九分的时候,森打来了电话,他约我去看电影,我很快答应了。也许我应该矜持一下,至少犹豫几秒钟的,但我不想那样做。

而慰祖也如我所料地对Angie陷入了狂热的爱恋当中,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对我说:“这次求你千万帮忙,不追到她,接下来的十年里,我每天晚上都要在被子里偷偷哭的。”

作为初级班惟一一个和老师年纪相仿的学生,我早已经和Angie混熟了,当我知道她现在没有男朋友,不失时机地隆重推出了慰祖。

后来的一个月中,无暇顾及慰祖和Angie的发展情况,以我对慰祖的了解,他应该能成功。森听说我在学习钢琴之后也很同意,他说觉得弹琴的女子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像男人对于女人留长发那种偏执一样的普遍,但我决定学习下去。

终于找到自己爱的人,在这以前我从没有这样恋爱过。我猜慰祖也是同样的感受。

有一天我邀了Angie一起去道馆,慰祖还没有带她去看过训练。我跑过去拽着森的胳膊,介绍Angie给他认识。没想到他俩礼貌地互相致意之后,却把眼睛越睁越大。

“是你!樊森!”Angie大声惊呼。森使劲点头,很激动:“你是颜小琪?”Angie一样拼命点头,我还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慰祖和我一样是一头雾水。但紧接着森和Angie就对我们解释:“我们是初中的同桌,可是毕业以后再没有见过。”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小。

大家很兴奋,于是跑到一家饭店,点了一桌菜边吃边聊。森和Angie是多年未见,他们和所有这种情况下的老同学一样,指手画脚地大声说着每一个老师和同学过去和现在的样子,不容别人插嘴。

晚上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森还是沉浸在他初中的金色记忆里。他说Angie小时候就很好看,有很多男孩子要和他换座位。我有些吃醋地问他:“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她?”森侧头想了一下,很腼腆地笑了,说:“那个时候的事情,都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

之后我们常常四人约会,去唱歌,去打棒球,去吃火锅。

有一天,森在做示范动作的时候不小心拉伤了大腿。他很懊丧地暂停了课程,在家里休息。我去探望他的时候刚好Angie和慰祖也在。

森并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人帮他*膏药,我不了解那些肌肉的排列,而慰祖似乎不是很胜任。Angie自告奋勇,因为她曾经学过一些*的手法。我和慰祖在旁边看着,屋子里只有那两个人的交谈声。Angie在感叹着森的肌肉,而森对于她的手法赞不绝口。我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他们找出来说的,因为我看到,他们都渐渐脸红起来。微汗的Angie很专注,不再抬眼看森,而森时不时地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拨到脑后。

我和慰祖几乎是同时转过头看着对方,我知道他这次又和我不谋而合。我们沉默悲哀地望着彼此,我看到慰祖的眼睛里不光有伤恸,还有对我的同情。于是我知道,他比我发觉的还要早一点。

我们默契地拨通了对方的手机,然后假装接电话,笨拙地找出理由匆匆告辞。也许现在离开还不算太迟,至少我们还有离开的勇气。

闷了一周。慰祖请我看电影《向左走向右走》,我们走出影院的时候满心悲怆。我们两个就好像电影里的外卖小妹和医生,我们的出现只是为了促使他们的爱情。

我们沉默地走在街道上,路灯把我和慰祖的影子拉得很长。慰祖揽住我的肩膀,影子看起来我们像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人。事实上,我们不是。

“要不要我们重新尝试恋爱?”慰祖问我。

我摇头,我知道慰祖,他是害怕我们两个相似的抗拒孤独病发作。可是我爱森,他爱Angie,都爱得很认真。因为遇见爱情,然后错过,以致我们不能再和对方凑合。

这个时候慰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电话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看来这个电话对他真的是很重要,因为他从来不喜欢站在街上拿手机聊天。所以我一声不出。

慰祖收线,向我走来。他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极了。

慰祖按住我的肩膀:“森求我问你,还能否让他回来?”

我不可置信地推开慰祖,不能消化这个消息:“那么Angie呢?他们没有在一起吗?”

“森告诉我,他们尝试在一起几天,也和我们一样以为会是个好事。可实际上,两个人都发现,长大以后的他们并不是对方要找的那个人。而森说他真正爱的人是你,广慧。他想要和你重新开始。”

要命!

我要不要森回来?

空气里回荡着《向左走向右走》的主题曲《遇见》,孙燕姿的声音很激越地响了起来: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望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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