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了本尊的记忆,唐芯清楚,楚庭并没有骗她,早在本尊及笄之前,就写信告知清华,要他以追魂蛊作为贺礼,贺她及笄之喜,寓意今后不论她身在何方,他皆能知晓,想她时,便可睹虫思人,如此,纵使是相隔两地,他们依旧陪伴在彼此身边。
虽然唐芯深深觉得这种心态简直是中二病深度患者才会有的,可那玩意已经种在了她的身体里,根本无法拔掉,而母蛊就在清华手里,而且他曾经答应过本尊,会贴身珍藏。

除非她能将清华迷晕,否则,就算冷面神再来营救,也只会重蹈覆辙。

“迷晕……”唐芯如醍醐灌顶,就是这个!

她激动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连胸口的钝痛也顾不上了,双目亮得惊人。

清华承诺过,会给本尊一场盛世婚礼,这洞房花烛夜,他绝不会派人在附近守着,只要她在那时候动手,他一晕,不就有了脱身的机会吗?

“芯儿?”唐芙很不解她这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唐芯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小脸一沉,冲着屏风外还在忙活的宫人说:“人这么多闷死宝宝了,都到门外去,你,”眼眸咕噜噜一转,看向唐芙,“扶我……咳咳……扶我出去坐坐,我在这儿快无聊死了。”

一声令下,宫人们哪敢不应?当即就抬了把摇椅到院子。

唐芙搀着唐芯慢吞吞下榻:“你慢着点。”

“姐,”唐芯一边分神留心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在她耳边,语气快速的说,“帮我个忙,替我准备一些东西。”

冷宫的密道不能用,宫门又不能走,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只剩下翻墙!据她目测,楚宫的宫墙至少得有七米往上,想出去必须得借住工具!

“隆尧殿附近有一株大树,你偷偷把麻绳系上去,到时候咱们趁乱从那儿出宫,还有,备两套侍卫的衣裳想办法放到新房里,最好是床底,要是能弄到人皮面具那就更好了,不过找不到也没关系,动作一定要快,咱们只有十天,哦不,九天半的时间准备!”唐芯忍着疼,龇牙咧嘴地把计划一股脑和盘托出,“等到了宫外,我们连夜出城!”

只要逃出帝都,抵达边关,就算他有追魂蛊,边境有大军坐镇,他也不可能再为所欲为了。

唐芙怔怔看着她兴奋不已的模样,眉宇间染上几分凄苦。

她就如此不愿留在他身边吗?哪怕他时日无多……

“……好。”短暂的沉默后,唐芙终是点头答应了。

来到院子,唐芯气喘吁吁地躺在了摇椅上,脸色比刚才更差。

这要命的身体,就几步路而已,差点没把她活活累死!

粽子手捂在心口处,大口大口地喘气,全然没发现,院子外正有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向这方走来。

站在她身后的宫人无声退开了,唐芙心痛地望着那在晨露中,缓步而来的飘渺人影。

微风撩起他的衣摆,暖色的日光穿过苍穹落在他的身上,好似要化羽而去。

她猛地咬住嘴唇,背过身,悄然落泪。

冰凉的大手轻轻覆上唐芯颤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着。

身体蓦地一僵,转头就看见了那张精致俊朗的容颜。

“你啊,又任性了。”清华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明知身上有伤,怎的还在此处吹风?受了凉可怎么办?”

唐芯瞳孔一缩,一股揪痛由心而生。

如果她走了,这个男人会怎么样?

会疯吧……

“在想什么?”清华缓缓垂下头,含笑问道。

唐芯眼睛一刺,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咧嘴笑道:“想吃桃子!”

“好。”清华宠溺地笑了,只要是她要的,他都会给。

说起来,便宜姐姐不是说他伤得很厉害吗?看这脸色,挺红润的,一点也没有伤员该有的样子。

唐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在确定他面色如常后,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傻乐道:“桃子!桃子!”

清华眸光一闪,侧过身,将怀里的白玉药瓶交给宫女,吩咐道:“每两个时辰,替王妃换药。”

“是。”宫女欠了欠身,又退到了旁边。

唐芯好奇地伸长脖子瞧了瞧:“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是给芯儿治手伤的。”清华背对她,柔声解释,只那扬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淡色的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上渗出一层冷汗,他僵直着身子,低声说,“我去给芯儿取桃子送来。”

“好呀好呀。”唐芯雀跃地点头。

宽袖下,拳头奋力攥紧,若无其事的踏出院子,直至院墙隔绝了她的目光,他方才加快脚步,疾奔到凤阙宫外数百米远的长廊。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一直跟着他的黎叔,从后走上前来,看着他唇边漫出的血渍,心里一阵抽痛,“您分明是在胡闹!明知不可再动用内力,偏生要一意孤行!这样下去,会加重您的伤势的!”

“若不如此,芯儿会看出来的。”清华轻笑道,抬手拂去唇边的殷虹,远望那座矗立在日光下的宫殿,眼前恍惚地浮现了她悠然靠着摇椅,眉眼染笑的快活样子。

黎叔张了张口,很想问他,强行用内力催动气血,只为了面色看上去红润些,如此透支性命,就为来此见她一面,这样做值得吗?

“也许这便是本王的报应。”眼眸无力地阖上,“当年,本王万不该答应她的主意。”

让她以身为诱饵,接近沈濯擎,顶替唐芙入宫。

那样,她便不会失忆,不会忘记他,而他亦不会动用蛊毒,最终却连陪她走完这一生的机会都失去了。

羸弱的身躯颓然靠在长廊的围栏上,满脸落寞。

“主子。”一抹黑影自远方飞来,落定在两人身侧,“帝都内散播谣言者,属下已经查明。”

“是谁?”黎叔冷声问道。

“此人乃是雅林轩的熟客,莫大人之子莫承!此人昨日混迹在人群中,煽动百姓,散播对主子不利的谣言,怂恿那些郎中的家眷在宫门口闹事,被属下暗中拿下,据他交代,他乃是奉了……”

“是楚庭吩咐他做的。”清华断言道。

龙卫点头说:“确是三皇子。”

“莫大人早年间便已在暗处投靠主子,如今竟会听从三皇子号令?”黎叔心头咯噔一下,忙道,“老奴这便差人将其拿下。”

“嗯。”清华应了声,却在他转身而去时,忽地开口,“等等。”

“主子?”黎叔满脸不解。

清华微微转眸,望着不远处的宫殿,久久不言。

婚期将近,整个皇宫忙得团团转,处处弥漫着喜庆的气息,而帝都的气氛却平静得有些反常,先前在宫门口喧哗闹事的百姓,这两天通通不见了踪影,朝堂上,对大婚颇有微词的官员,如今也偃旗息鼓。

大婚前夜,唐芯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床顶,脑子里不断进行着计划演练。

这是她最大的机会,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如果能平安脱身……

想到清华,唐芯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闷闷的,赶紧甩头,不能再想他了!

殿门无声开启,一道身影缓缓踏进殿中。

“……”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

嗅着空气里的淡香,唐芯立马闭眼挺尸装死。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来,紧接着便是让人坐立难安的安静。

唐芯的心跳得飞快,小脸绷得紧紧的。

见此,清华不自觉低笑一声。

得,装露馅了。

唐芯瘪瘪嘴,刚想睁眼,胸口上蓦地传来一股痛意,眩晕感侵蚀掉意识的那一秒,唐芯只有一个念头——下次,她绝对要在胸口上放块砧板!

天微明,镶金嵌玉的金色凤辇停靠在凤阙宫外的红毡之上,辇驾雕凿孔雀纹,软垫、纱帐,皆以明黄为色,一百禁军甲胄裹身,成两列,威风凛凛护在凤辇两边,宫女踩着吉时入殿伺候新娘子梳妆打扮,与此同时,由礼部筹备的彩礼,整整八十八箱,在飞虎营骑兵的护送下,途径帝都主道,穿越过民房,缓缓朝宫门而来。

街上到处可见喜庆的剪纸,大红双喜字几乎贴遍了青石路边的所有木门,百姓走到街头,与这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好些人皆是一脸木然,甚至流露出怨恨之色。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云霄,唐芯被吵得头疼,迷迷糊糊醒来。

我去!这是哪儿啊?

迅速环顾四周,整间屋子的摆设十分眼熟。

“唐家……”对了!宫里新修建的寝宫,不就是按照唐家的装潢重建的吗?这里的一桌一椅,都和本尊的闺房如出一辙,连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些冷清,多了一些喜色。

唐芯心里有些泛酸,揉揉鼻子,却忽然注意到,左手虎口上有一个新冒出来的伤口,伤口上过药,上边还残留着伤药的味道。

喂喂,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那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对自己上下齐手后,除了虎口的伤痕,再没别的反常之处,唐芯只好摁下疑惑,小心翼翼靠近房门,伸手一拉。

“哐当”,金属碰撞的碎响从门外传来。

再拉。

房门依旧纹丝不动。

唐芯果断转移目标,然而两扇木窗也被人从外用锁扣死了,哪怕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并没有什么用。

“靠!”她恼恨地一巴掌砸在窗子上。

丫丫的!这是要软禁她的节奏?

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尖,脸色骤然变了。

“不会吧……”她的计划被清华察觉了?所以他提前把她给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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